钟家慕转身离开,高大颀长的背影映在李小渔的眼中,与昨天晚上看到的豁然重合。
李小渔一怔,随即眉眼亮了下,跟在席畅畅身后道:“畅畅姐,昨天钟爷应该是半夜就回来了,不放心您,去了您的房间。”
席畅畅半点都不信,她在床上坐下,想起他西服上那混合着女性香水的气息,摇了摇头:“小渔,你不用帮他说话,我跟他迟早都要分开的,而且……”
她顿了顿,表情平静,“他有没有过来,根本不重要了。”
昨天晚上的梦,就像是一场警示,让她时刻记着上一世悲惨的下场,决不能再被他牵动情绪了。
……
席畅畅用了早点,李小渔又给她换了肩头的药,伤口愈合得缓慢,上药的时候疼得她倒吸了口冷气。
上完药,席畅畅又躺下了。
接下来几天,席畅畅一直反反复复的发烧,而且一到下午,发烧就会严重些。
小渔说了好几次去医院看病,都被她拒绝了,她清楚自己的情况,看着严重,实际上还好。
这天正睡着,忽然迷迷瞪瞪地听到几句议论声。
“她怎么病得这么重,钟家慕都不给她找医生的吗!”那温和的语调她很熟悉,只不过因为着急透着沙哑。
“是畅畅姐不肯,说她就是医生,这两天的药都是她自己调制的,周先生,你快劝劝吧,我也是没辙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吵醒了席畅畅,她一睁眼,就是周允宸焦急的面容。
周允宸正抬手摸着她的额头,黑眸中尽是焦急,像是匆忙赶到的,一贯平整的西装都起了皱。
他的身侧,肉嘟嘟的周小妩红着眼睛看着她,见她醒来,一下睁大了眼。
“畅畅姐,你可醒了,我以为你死了呢,呜呜!”
周允宸也跟着松了口气。
席畅畅头昏脑涨地坐了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旁边,李小渔咬着唇低下头:“是我叫来的,畅畅姐,你下午发烧太重了,这两天心情又不好,我怕你憋出病,你不让我告诉大少爷和老爷,我只能找周先生了。”
席畅畅疲乏地点头,“你先帮我去给他们倒水吧,小妩爱喝橙汁,帮她拿一杯。”
李小渔点头走出去。
倒是周允宸罕见的蹙起眉心,拿起旁边的外套就裹住席畅畅,“喝什么水,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跟我客气?走,跟我去医院!”
说着,他就要去扶她。
席畅畅想要推开周允宸,但手上实在没有力气,只能虚虚地抵住他肩膀,“不能去。”
现在外面都是盯着的媒体,他这样冒然带她出去,明天媒体得传成什么样子?
“为什么不能去!”周允宸温和俊朗的脸上瞬间凝起阴沉,甚至带了少有的愤怒,“畅畅,我见你这几天没有上班,一直以为你是身体不舒服,可好端端的这怎么会肩膀受伤,要不是小渔告诉我,我至今都蒙在鼓里!钟家慕就是这么照席你的?!”
席畅畅摇了摇头,强撑着有些眩晕的头,“我真的没事,我只不过是发烧感冒而已,具体的事,允宸你就别问了,我会照席好自己的。”
“我不信你会照席好自己!”周允宸的声音添了丝沙哑,眼中的关切近乎灼人,“小时候你就是这样,生病了怕我们担心,不肯吃药,自己一个人硬扛着!”
提起幼年,席畅畅失笑,晦暗的眉眼中添了一丝光亮,“好了允宸,我已经长大了,别担心我。”
周允宸的大手倏地攥紧,黑眸中翻涌着深沉的感情,一些不该说的话卡在喉咙里,他顿了片刻,最终只能说:
“在我心里,只希望你一直和当年一样。”
席畅畅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却依然心口一酸,眸光下意识地瞥向一旁的周小妩,语气很轻:“谁不愿一直做个孩子呢!”
可以没心没肺,可以不用去爱谁,只开心地做自己,而不像她一样,爱了不该爱的人,还弄丢了自己。
一旁周小妩似懂非懂,皱着鼻子道:“长大不好吗,长大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想吃多少糖就吃多少,多好啊!”
房间静默下来。
周允宸听懂了席畅畅的话中意味,微沉的眸底幽深发涩,要不是他当初明白自己心意太晚,必定会大胆一次……也好过她现在明明生病了还要一个人逞强。
不知是愤怒还是心酸使然,让周允宸心底陡生勇气,猛地拉住席畅畅手腕:“畅畅,不说其他的了,你病得严重,先去看病!”
周允宸不管不席地拉起席畅畅朝房间外走去,席畅畅本就是强撑,此时被用力一拉,踉跄地往前栽过去。
“畅畅!”周允宸扶住席畅畅,她疲惫无力的身体恰好撞到他的肩膀,纤长的发丝胡乱地拂在他的脸上。
从身后看去,很是暧昧。
这时,一声冰冷低沉的嗓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席畅畅诧异抬眸,只见,钟家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阴沉的脸浸在阴影里,神思难辨。
男人逆着光,轮廓俊美,身形颀长,可浑身却散发着阵阵阴冷的寒光,犀利的眸光更像是要将人射穿一般。
离门口最近的周小妩下意识后退一步,防备地盯着他。
席畅畅刚刚这么一动,本就有些眩晕,此时头昏脑胀地朝门口望过去,一时有些恍惚,甚至忘了她和周允宸的动作。
倒是周允宸扶好席畅畅,往前一步,挡住了钟家慕的视线。
灰色的西装一尘不染,金丝眼镜之下一双黑眸锐利异常,原本温和的气息也变得锋利无比,与平常判若两人。
“钟先生,畅畅身体不舒服,我要带她去医院。”
不是商量的语气,而似乎是在通知一样。
“允宸,我不用。”席畅畅想要移开步伐,可是没有任何力气,挣扎之下,肩膀上都隐隐泛疼。
周允宸拉住席畅畅,“畅畅,听话。”
那样的语气让钟家慕顿生怒意。
他迈步上前,径直拉过席畅畅,将她扣入怀中,不悦道。
“周先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带我的太太去医院?”
钟家慕刚说完,就感觉到怀里轻微的挣扎,他不耐地垂眸,却注意到席畅畅憔悴的样子,不由微怔。
她脸色苍白,原本绯红的唇已经不见血色,肩头隐隐透出包裹着的纱布,明明虚弱得很,却浑身上下透着抗拒。
男人深色的瞳眸微缩,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周允宸推了下眼镜,深黑的眸光锋利无比,“我和畅畅的事,不需要向你汇报。”
钟家慕长臂撑住席畅畅柔软无力的身体,冷声,“我妻子的事,也不需要旁人来做主!”
席畅畅皱眉,伸手推了推钟家慕,却没有推开。
她咬着牙低道:“你们别争了,我的事我可以处理。”
说完,她语气软了下,望向周允宸,“允宸,多谢你,我没事的,你忘了,以前小时候再重的病我都扛过来过。”
甚至,当初救钟家慕之后,那些后遗症发作起来,都比现在痛得多。
提及小时候,周允宸有些松缓。
但他依然正色看向钟家慕,英俊的脸上泛着冷意,毫不示弱地说。
“钟先生,我无意涉及你的家事。”顿了顿,周允宸看向席畅畅,“但,如果你对畅畅不好,我会替她做主。”
“你替她做主,以什么身份?”钟家慕嗤笑,心里的怒火却压不出地往外冒。
就在这时,刚刚拽着周允宸衣角缩在一边的周小妩突然上前一步,狠狠推向钟家慕,挡在他与周允宸之间。
“哼,你这个大坏蛋,你抢走了我的嫂子,现在还对她这么差!”
“要不是你,哥哥和畅畅姐早就在一起了!”
奶声奶气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
钟家慕榛色的眸霎时如万里冰钟一般,深寒无比。“小妩,不许多话。”周允宸低声提醒。
周小妩哼唧一声,“哥哥我又没说错,这个人对畅畅姐一点都不好!”
周小妩的话让钟家慕一怔。
这就是席畅畅执意要离婚的理由吗?
离开他,然后与周允宸在一起?
她怎么敢!
强烈的占有欲充斥胸肺,熊熊怒火燃烧。
“你说什么?”
危险的气息迅速弥漫,席畅畅上前一步,将周小妩拉到周允宸身边,护短之意十足。
然后,她平静转身看向钟家慕:“小孩子童言无忌。”
钟家慕看着她挡在那兄妹两人面前的模样,只觉得异常刺眼,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而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