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高振麟和曹茜茹早早起床,一起帮着齐淑珍和二嫂准备年夜饭。
临近中午,秦思明打来电话,说是要带着阎纳和孩子也来高家吃年夜饭,一起迎新春、除旧岁。
挂了电话,高振麟心想:这吃饭多半只是个幌子,这几个人怕是都想来仔细辨别一下晓光的真实身份才是真。
于是,他把晓光叫到屋子里,再细细嘱咐一通。
晓光说:“您放心,我都记住了,我就是晨光。”
吃午饭时,一家人高兴地围坐在一起,除了曹茜茹和晓光,高振麟他们三个都喝了一点酒。高振麟原本酒量不错,但他中午不敢多喝,因为邀请了那三尊瘟神来过除夕,饭桌上一定是少不了喝酒的,他有些担心被他们联手灌酒,如果醉了那就麻烦了。
其实,他特别想只有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吃顿年夜饭的,不希望有外人,但碍于面子,又不得不发出邀请。
午饭后,高振麟拉着晓光一起,先是把他们新拍的全家福照片、他和曹茜茹的结婚照挂上了墙,又陆续挂出了他和晓光、以及和薛吉的合影,最后再把和戴笠的合影故意挂在全家福照片旁边。
齐淑珍指着那张他和戴笠的合影问:“这张照片是第一次见到,什么时候拍的?”
“当年他去北平的时候,我们在北平饭店拍的。”高振麟说。
曹茜茹刚好从厨房出来,听到他们的话,仔细去看那张照片。高振麟转头对她说:
“把你和毛人凤的合照也挂出来吧。”
看着几乎挂了满墙的照片,曹茜茹笑笑:“那我把照片薄拿来。”
“我也去。”
于是,晓光跟着曹茜茹出门去了后院。齐淑珍看了一眼他俩的背影,低声问高振麟:
“和金老板说好了?”
“说好了,过完年他就去办。另外我让他的伙计大全来协助我。”高振麟伸手正了正那张他和薜吉的合影,道,“没想到大全居然会开车,这样就更好办了。”
“要小心些,我留意到那辆电波车一直停在巷口附近。”
高振麟说:“听秦思明说这辆车年后就要开回重庆,到时候就轻松了。”
“不能大意,你可别忘了童钊和秦思明一直盯着你,还需要更加谨慎。”
高振麟点点头,看到曹茜茹和晓光各自捧着一本照片簿过来,便不再多说。
曹茜茹把照片簿摊放在桌子上,晓光就过去一张一张翻看。高振麟选了一张曹茜茹穿旗袍的单人照,还有那张和毛人凤的合影,装了相框然后挂在墙上。转身看见晓光正翻到一张曹茜茹打枪的照片,高振麟有些意外,就问:
“你会射击?”
“会。我射击成绩还不错,是我们那批学员里的第五名。”
这是高振麟没有想到的,便说:“我还是喜欢你现在这样,感觉这张射击照片上的你眼里有股杀气,看着别扭。”
曹茜茹笑而不语,开始收拾照片。忽地一张照片掉了出来,晓光拿起来一看,是曹茜茹穿着国民党制服和别人的合影。
曹茜茹伸手抢过来:“晨光的手可真快。”
晓光抬起头打量着曹茜茹,似乎有点不相信照片上的那个人就是她。
高振麟见状,道:“你看晨光都不喜欢你那样。”
这时电话铃响了,晓光飞快跑过去,一把拿起听筒,只听电话那端说:
“我找高振麟。”
高振麟已经跟过来,接过了晓光递来的听筒。
“喂,我是高振麟,您是哪位?”
“振麟,我是张孟良。我现在北平呢。”
闻言,高振麟心里一阵惊喜:“你什么时候到的北平?”
“前几天。我已经开始工作了。有个事儿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就是你父亲说他偏向共/产/党,似乎有意想要入党……”
高振麟怔了一下,才道:“这个我倒没想到。不过尽管他是我父亲,但是鉴于他的社会关系比较复杂,我持保留意见。”
俩人在电话里互相拜了年,便结束了通话。
放下听筒,高振麟脑子里开始琢磨:那毕竟是他父亲,他自然希望父亲是一个进步人士,虽说跟军方、日方都过从甚密,但毕竟过去的几年也协助过北平地下党运送物资,从以往的情况来看,父亲确实是有些偏向共/产/党的。当然,最终也是要看组织是否吸纳高廷祥。
算了算,晚上要来五位客人,再加上高振麟夫妇和晓光,刚刚好凑齐一桌,齐淑珍笑着说:
“这是掐着手指来过年的。”
“事实上,我是想就我们一家人过年,毕竟这是我成家后的第一个春节。”高振麟摇摇头,“过年还要应酬,我不太喜欢。”
曹茜茹也是有同感,道:“说的是,这样还不如我们回老家跟妈妈一起过年呢。”
齐淑珍却说:“都到眼跟前了,就不说这些话了。”
二嫂端着一盘油炸花生米进来,放在桌子上,说:“我怎么觉得你舅舅来吃年夜饭,好像有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曹茜茹说“哈哈”了两声。二嫂又说:“还有童钊和秦思明,个个不是善茬。”
高振麟说:“我们每处都要谨慎小心,让他们想找什么破绽也找不到。”
齐淑珍看晓光:“晨光,你要记住,晚上上桌开始吃饭后,要闹着吃鸡蛋羹。你弟弟恨不得每顿饭都有鸡蛋羹呢。”
晓光使劲点头,看起来他倒不紧张,毕竟是孩子,过年的快乐压过一切。但晓光是个懂事的孩子,大人们在说话的时候他就安静地听着,那一脸认真的小模样很惹人疼爱。
***
小甘再次和高廷祥通电话时,被对方约去高家见面,小甘警惕地问:
“有什么事儿不能在电话里说?”
“见面比电话里说得更清楚,再说我们联系几次了,面儿还没见过,这次请你来寒舍作客,就当结识一个朋友。”
小甘想了想,就先在电话里答应了。出了联络点,小甘坐人力车去煤渣胡同向王忠林汇报。
“还是不要和他见面。”王忠林说,“真有必要,还是我去,我就说我姓林。”
“既然有风险,那还是应该我去,您放心,我会提高警惕的。”
“这样,你和田骞一起去。你们都是有地下工作经验的人,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这两年,北平地下党已经有三位同志牺牲了,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同志。”
说完,王忠林打电话叫来了田骞,嘱咐一番后,小甘便和田骞坐人力车直接去了高家。
小甘的个头中等,不胖不瘦,脸上两道剑眉,单眼皮,眼睛细长,鼻梁的左边有颗黑痣,模样看上去就是大家嘴里说的美男子。因为相貌显年轻,看上去并不像已经有三十四岁的年龄。
他们在高家的胡同口下了车,付完钱,警惕着刚往胡同里走了两步,从身后突然蹿出两个壮汉,一个去伸手去捂小甘的嘴巴,另外一个手持匕首冲向田骞。田骞先反应过来,转身迅疾抓住那人的手腕,把匕首扭反过去对准那人的腹部,便往前戳,谁知那人也拼力抵着,两人僵持在那里。一旁小甘张嘴去咬捂上来的那只手,对方吃痛松开了手,小甘一低头把他顶到墙角,提起膝盖狠狠地怼了他档部几下,紧接着又给了他几拳,对方见势不好,撇下小甘逃跑了。
小甘扭头一看田骞还在和那人对峙,赶忙奔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那人,田骞得了力,顺势夺下匕首,正要刺过去,那人却死命挣脱了小甘的钳制,一转身快速逃开了。
田骞追了两步停住脚,回头看小甘,指了指他的身前,小甘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衣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破了,他抬起头,不在意地咧了下嘴。
田骞说:“想杀我们,没那么容易。”
“两个怂包。”
田骞说:“还是老王有经验,今儿但凡我们中一个人独来,肯定被他们得逞。”
“你说还有谁知道我们来?”
“那还能有谁!我们去见他,估计他会惊掉大牙。”
两人说着话,来到高家门口,走上台阶,也不管看门人的问话,径直往里面走。
看门人在后面追着问:“先生,你们找谁?”
小甘说:“找你们家老爷。”
高廷祥在北屋听到外面的声音,有些吃惊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掀起门帘看见两人,忙道:
“是甘先生?快请进。”
两人跨上台阶进北屋。小甘看看田骞,对高廷祥说:“这位是赵先生。”。
高廷祥请他们入座后,吩咐下人沏茶,见小甘衣襟破了,故意问:“这是怎么了?”
听小甘把在胡同口遇袭的事儿讲了下,高廷祥故作震惊状:“他们是什么人呢?居然敢在青天白日下杀人,这还了得。”
下人端着茶盘进来,上完茶又退下去。
小甘看着高廷祥笑笑:“就他俩哪儿是我的对手。”
说完,小甘看了眼田骞,转头盯着高廷祥:“我要来您府上这事儿,只有你我知道,可是居然会被伏击!他们竟然知道我在这个时间会来,奇怪吧?”
高廷祥被这话搞得有些尴尬,就敷衍道:“现在得北平城真是不太平。”
小甘挑了下眉梢:“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儿,非得当面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