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近了，那个女人上来抓住她的手：“樱柠。”
“淑媛。”
何淑媛比以前胖了一些，瓜子脸现在变成了满月脸，还化了妆，红色嘴唇十分抢眼，过去的短发也留成了披肩长发。她差点没认出来。
“你变了，淑媛。”杨红叶上下打量何淑媛。
“哎呀，不要说这个了，也别看了，穿这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何淑媛挽起杨红叶的手，俩人慢慢往前走，“是老王已经同意我见你了。”
“你和老王有联系？”
“没有。我的直接领导是老徐，见面是小谢通知我的。”
“工作还好吗？”
“我这边没受影响。我现在是何家大小姐，每天就是吃喝玩乐，我都不屑我自己，可没办法，为了收集情报。”
“我说你怎么穿成这样。”
“你肯定不习惯，我自己都一直不习惯。老徐经常批评我，让我尽早适应，说这些都是为了工作。”
杨红叶笑了：“见到你真高兴。”
“听小谢说你回来了，我就恨不得马上去找你。但是他说你的住所要保密，这是纪律。”何淑媛的头靠在杨红叶的肩上，低声说，“我也在查那个内奸。”
“这个任务很艰巨。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营救老徐？”
“我找过很多关系，可宪兵队就是不放人。现在大家都很为老徐的安危担心。”
杨红叶问：“你找过高亚麒吗？”
何淑媛抬起头，挺直了身子：“找过，他也没办法。”
“你和高亚麒有联系？”
“我们俩在一条线上，所以会时常见面。”何淑媛道，“说到高亚麒，我就想起高振麟，他怎么样？”
“他在西安，我好久没见他了。”
“晓光好吗？”
“好，长大不少。”
何淑媛转头问：“要约高亚麒谈谈吗？”
杨红叶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既然你找他都没用，我再找他也多半是同样的结果。而且我回北平这件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他知道你和高振麟的关系？”
“知道。之前他送货到延安，我们见过。”
何淑媛的眼睛闪了一闪，停住脚，面向杨红叶：“其实，我在怀疑高亚麒。”
这话让杨红叶有些讶异：“你发现他什么了？”
“这事还得从联络点搬进柳树胡同开始，一开始我就觉得他是一个没入党的人士，启动这么重要的联络站，一直担心会出事。老徐说他会小心，但是最终还是出事了。”
说着，她们俩继续往前走。
“这件事情由高亚麒操办，是有些不寻常。”杨红叶说，“但是单凭这件事也不能说明高亚麒有嫌疑。”
“是这个理儿。不过我打听到老徐被捕后一直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即使受刑也没承认。但是宪兵队就是盯住他不放，这就很蹊跷。当然，刘孟璞身上也有疑点，前几次老徐他们开会刘孟璞都没参加，偏偏这次有了他就出事了。”
杨红叶听了沉吟不语。两人此时已经走到隆福寺，何淑媛抬头看了，便住脚：“我们改天再聊，我要去参加一个晚宴。”
目送何淑媛坐上一辆人力车，随后消失在路的尽头，杨红叶看看四周，转身往南走。
***
西安站站长办公室内。
王家春与曹天浩隔桌而坐，他的身后站着童钊和秦思明。
这架势，让王家春心里有点发慌，正不知所措时，曹天浩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字条，平铺在桌面，然后推到他面前。
王家春低头一看，上面写着四个人的名字，字迹很熟悉……不！不是熟悉！是根本这就是他的字！他不由睁圆了双眼。
“你知道这份名单泄密了吗？”曹天浩开口问道。
王家春在脑子里极力地回想着，可他压根想不起自己曾经写过这份名单，便道：“站长，这份名单不是我写的。”
“我已经做过笔迹验证了。”
王家春按捺不住情绪激动起来：“我真的没有写过！”
曹天浩看他竭力否认，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要枪杀肖又文？”
“他要夺我的枪。”
“你和你的就地发展人员在一起，为什么要掏枪？”
“他骗我，我很生气，只是想掏枪吓唬他。”
“他骗了你什么？”
“他说‘古城’约我见面，结果见了个鬼。”
曹天浩定定看着王家春说：“那他为什么要骗你。”
“我不知道。”
“家春，你进西安站的时间也不短了，我是一直很器重你，也很信任你的，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栽培。”
“站长，我说的都是实话。没影的事情您叫我怎么说啊？难道编排一个吗？那样有什么意义？再说我总不能让他把枪夺走吧？”
“保护自己有种手段，叫杀人灭口。”
曹天浩的声音没有波澜，可听在王家春耳朵里就变成了惊涛骇浪。
王家春急得身子直往前扑：“站长，我压根没有做什么，更不可能去做杀人灭口的事。”
曹天浩不禁叹气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我们会找到更多证据，希望你真的是被冤枉了。但如果证据都对你不利，那就只能……就地正法。”
说完这四个字，曹天浩没再犹豫，抬起眼睑看向童钊和秦思明：“把送他到三处。”
王家春见已无商量余地，坐直了身子，沉沉吐出口气：“站长，如果我被正法，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冤枉了一个忠诚于党国的人。”
童钊拍拍王家春的肩膀。王家春只好站起来跟着童钊和秦思明走出了站长办公室。
身后，曹天浩重重地叹了口气。
里间的门打开，曹茜茹走出来给曹天浩续了杯茶，然后把茶杯放到桌子上。
曹天浩看她一眼，轻轻拍着那份名单：
“家春的这份名单很要命，‘边塞’就在其中。”
曹茜茹眼睛压根没往那名单瞟一下，只道：“现在站里可以消停了。”
***
一辆车行驶在军统西安站通往陕西站三处的路上。
车里，童钊在前面开车，后排坐着秦思明和王家春。秦思明转头看了王家春几次，王家春察觉到了，也转头回看过去。
“家春，我会替你找到证据证明你是被冤枉的。”
“谢谢。”王家春道完谢，又摇着头说，“可现在这情形，要找证据何其难。”
“你这个事吧，坏就坏在那个肖又文身上。但是你说肖又文骗你，那是他自己要骗你还是有人指使的呢？”
“受人指使？受谁指使？这人为什么要陷害我呢？”
“我分析如果有人指使肖又文来骗你，很可能是他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所以不得不听命于人设圈套让你上当。”
“思明，你可别忘了，我被肖又文套进去是你发现的。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在老曹那里，你有替我说话吗？”
秦思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这事不能怪我，毕竟肖又文是你的就地发展人员，事情也因他而起，可是你把他毙了，这让我怎么说？我只能如实汇报，我在这个时候替你说话，不但起不到效果，还会给你招来更大的处罚。”看着王家春神情沮丧，秦思明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肖又文背后的那个人，到那时你就解套了。”
最后这句话给了王家春很大安慰。
秦思明却还有一事不解：“那份名单是怎么回事？”
王家春说：“我真的没写过什么名单，你回去问问老曹，那名单到底是谁给他的，事情就清楚了。”
“这事还是要问老曹，但老曹未必肯回答。”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三处。
办完手续，王家春被关进了一楼的一个房间里。童钊和秦思明登上车子回西安站。
路上，童钊问秦思明：“你真会去查肖又文后面的人？”
“我和家春是多年的朋友和同仁，他这次被抓也算是因我而起，于情于理，这件事我都应该去做。”
“可万一肖又文后面没这人你怎么办？”
秦思明摇了摇头：“那家春只好认栽了。”
童钊又问：“那份名单你打算怎么办？这可是关键之一。”
“因为事关‘边塞’，老曹未必会告诉我，不过我刚也给家春说了这事不好办。”
回到站里，秦思明径直上楼去找曹天浩。
“站长，我能知道那份名单是谁交给您的吗？”
曹天浩坐在办公桌后面打量秦思明：“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事关家春的生死。”
“他们在延安的时候，振麟在家春的口袋里发现的，当时不见了这份名单，家春还四处寻找。我知道你又要说‘又是振麟’。”曹天浩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停下来看着秦思明，“可是你知道吗，那份名单里有‘边塞’的名字，如果振麟要陷害家春，不会拿这样一份名单出来。还有，名单的笔迹的确是出自家春之手。当初我安排振麟和家春一起去延安，本意就是要他们互相监视，可振麟就什么事都没有。”
“又是与振麟有关。”秦思明说。
曹天浩看他一眼，没说话。
秦思明只好退出站长办公室，出了西安站去到肖又文的住所。他敲开肖又文家对门邻居的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秦思明报了自己的身份，问那人近段时间是否注意到什么样的人来找过肖又文。
“我就见过一个人找他。”中年男人说完，又简单描述了那人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