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怎么样，难道我们能不知道吗？”
“上次灾荒的时候，还是他老人家开仓放粮，给我们发放白粥，才留了一口吃的！”
“为此，他都要破产了，你们怎么好意思再从他的身上收税！”
郡守府中，一群百姓眼珠赤红。
“你们要不猜一猜为什么会饥荒？就是他老陈家带头，联合当地几个地主商户，一起抬高粮价的！”
“破产？简直胡言乱语，他一顿饭的花费，都是你们一辈子的开销！”
“莫要自误，还不速速回去！”
哪怕郡守在声情俱茂地劝说着，解释其中原委，众多百姓也压根听不进去。
人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们亲眼看到，原本高高在上的地主老爷，红着眼眶，在自己的眼前哭穷。
似乎下一秒就要破产，这些土地也没法种了一样。
他们对地主老爷，是抱着最为纯粹的同情，而没有其他任何的私利想法。
绝对和免去半年的租金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他还在妖言惑众，打烂他的嘴！”
“陈老爷待我们恩重如山，又岂能被这般污蔑诋毁！”
人群里，不知又从哪里传来两嗓子嚎叫。
下一刻，各种棍棒，爬犁，锄头，一拥而上，朝着官府当中招呼了过去。
痛苦的嚎叫声音回荡，即便隔着几十米远，都清晰传到了楼上。
“陈家主，闹出人命不太好吧？”
有世家家主看着脚底的乱象，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虑。
抵抗的时候，打砸抢搞一搞便可以。
你闹出人命，事可就闹大发了。
陈老爷呵呵一笑，面上带着张狂。
“光是让这些刁民喊两嗓子有什么用？”
“必须死人，必须见血！”
“不见血，怎么能让官府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你们怕什么？在这下石城，我们才是天！”
“更何况，动手的人又不是我们，就算有人来追查，又能怎么样，你有本事就把这上千百姓都抓回去，我坐着瞧！”
一席话下来，众人心中也松了口气，觉得是这个理儿。
法不责众！
当闹事的人多了，那就不是下面人的问题，而是上头应该考虑考虑，是不是自己的政策出了错！
难不成还真要在监牢里抓进那么多人去？
自古而来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就算是叛乱，往往也只抓带头的那几个而已。
但是，他们却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放在其他人的身上，他们或许还要考虑考虑。
但是老陈，他可是有着皇室血脉！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炎皇、关西王两脉全部死绝，再往下分，舍不得就能轮到他来做那个皇位了！
又有谁敢治皇家的罪？
有陈家在前面挡着，其他人自然是如座上宾，心安理得。
扑啦啦。
纷乱的脚步声忽然冲到了二楼。
一个家仆扮相的人冲了过来，神色慌张。
“老爷，老爷，不好了！”
“有人把我们陈家给围了！”
陈老爷眉头竖起，露出震怒之色。
“何人如此大胆？！”
仆人慌慌张张道。
“奴才不认识，看他们的衣着，像是某支边军里的人。”
“呵呵，还真要反了天不成！”
陈老爷怒极而笑，把茶杯重重拍在了桌上，茶沫纷飞。
“走！我倒要看看，哪个愣头青，敢如此大胆！”
……
陈家位于下石城的中心位置，距离郡首府，也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罢了。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其占地接近五亩，里面假山、泉湖皆有，端的是无比奢华。
不过，往日里无人敢入的地方，今日却被一群大头兵给围住。
人影绰绰，数量不少，怕是都要过百。
陈老爷远远的看清这边的人数后，顿时舒了口气。
就这点人手，估摸着是那个白夫长想要打点秋风，跑到自己这儿来了吧。
不过，你到别的地主家里，的确有可能成功，但是在老爷我这儿，呵呵。
“是哪个在捣乱，找死是吗？！”
陈老爷排开众人，走到人群之前，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声音一冷，不怒而威。
“陈家家主？”
一百多士兵当中，走出了一个穿着赤色甲胄，眉眼含着三分杀气的半百老者，话音平淡。
“是我！”
陈老爷拿捏着腔调，淡淡道。
“既然知道是本老爷在此，尔等还不行礼？”
陈家有着皇室血脉，如果真要讲究起来，这世间万民，都要对他行礼，以表示对于皇族的恭敬。
“行礼之事，不妨等办完正事之后再谈。”
赤甲老者淡淡开口，手中拿出一个本子，念着上面的文稿。
“此次，苏王推行，士绅一体化交税，按照地亩计算，今年，程家缴纳地税税款为一千三百一十八两白银，一贯二十文铜钱。”
“另外，陈家主营粮货坊市，根据账本，测算今年应交税款为一万四千两百银，抹去零头，两者共计，一万六千两白银，陈家家主打算如何支付。”
加起来也就一万五千三百多的白银，你抹零头往上抹？
陈老爷在算账方面自然是极为敏锐的，算清差距之后，他气极而笑。
“想从本老爷的身上刮油水，想瞎了你的心！”
不等赤甲老人反应，陈老爷扭头看向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挤了挤肉，胖成一条线的眼睛里挤出了二两眼泪。
“各位，你们也看到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一万多两白银啊！我全部的身家都没有这么多，怎么可能交得上这笔税款！”
“他们这是要老爷我的命啊！”
随着他的呼号，嗓音尖锐提高。
周围的人群夜传来了阵阵喧嚣，人潮激愤。
“你们这群大头兵，办事儿办事儿不利，抢钱倒是有一手！”
“一万多两银子啊，换成白馍馍，能够让我们吃上一百年都吃不完！”
“程老爷为了救我们，开仓放粮，本来就家无余粮了，怎么可能掏得出这么大一笔钱！”
“你们要是乱来，我让你尝尝，和郡守一样的后果！”
原本，赤甲老者还想解释一番。
可听到最后一句话后，他的目光微顿。
“郡守？”
“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