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夜半访客
锦毛狸2020-12-31 09:374,366

  “叮——”葛承异猛然惊醒过来。

  他一向浅眠,哪怕是这样一声风铃,也会让他半夜突然醒来。这照理说并不奇怪,但今晚似乎有些不同。

  窗外无星无月,厚积的云层让天空透出铁锈色。葛承异竖起耳朵,周围非常安静,安静到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安静到带着一丝闷气。

  没有任何声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葛承异就是觉得,在那安静的深处,似乎潜伏着什么——他总是有这种看似可笑的危机感,来得毫无预警,在大多数时候也是来得快去得快,而且并不准确,好像唯一准确了的那次,也是因为他走夜路时不小心踏到一群野猫的地盘里,被几只喵星人虎视眈眈地瞪着……

  荒唐!葛承异心里叨念了一声,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可是却睡不着了,那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浓重,如啃噬在心,葛承异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心跳加速,惴惴不安。

  算了,就当起来上洗手间吧。葛承异告诉自己。可即使他这样自我说服,也没法解释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就觉得下床穿室内鞋要小心翼翼不弄出声响,在自己家里还和做贼似的,轻手轻脚慢慢挪到卧室门口,打开了一条门缝,往客厅张望。

  只看了一眼他背后冷汗就渗出来了。客厅里面果然有人。或者确切地说,他看到了有个人影却辫不清楚身形,正拿着手电筒在衣柜里面翻找什么。那人手脚极轻,翻找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且那人明显不想打乱原来的摆放顺序,翻找过的地方原模原样丝毫不乱。换句话说,要不是葛承异鬼使神差地半夜醒过来,说不定别人来了走了他都不会察觉。

  可在那个当口,葛承异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第一反应就是家里遭贼了,他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是该先报警还是该直面歹徒,几秒之后就得出了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几乎都会得出的结论:等到出警黄花菜都凉了,一个大男人要是这种鸡鸣狗盗的小贼都怕那真太没用了。

  下了决定之后多少还是有点紧张,他只觉得心跳加速,手心里都沁出汗来,顺手抄了旁边书桌上的镇纸——那玩意儿是他小时候练毛笔字留下的,现在也就只用来随便压压东西。足有一指厚四指宽,他小臂那么长,实心的黄杨木,抡着敲下去真的能出命案,现下这种情形用的确合适。

  武器在手,葛承异深呼吸了几口平复一下情绪,再张望了一下,估算着开门后要几步窜到那小贼背后,仗着对自家地形的了解,他觉得应该没有问题。

  手握上门把,葛承异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猫身一个健步,三步就跨到小贼侧后,抡起镇纸就招呼而去。整个过程行毫无阻滞,云流水到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身手矫健堪比赵子龙,一定是被耽误了的武学奇才。

  这一下出其不意,而去力道不小,照理说肯定得把那人打趴下,可电光火石间,情形陡然突变。只见黑暗中手电光影一晃,葛承异居然连别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那人根本没有回头,侧身躲开一击的同时便蹁腿回踹,葛承异还没来得及惊讶自己没有击中,就被一股大力打在肚子上,人摔在地上后又贴地擦了出去,直接“砰”地一声撞在身后的橱柜上,那橱柜幽幽晃了晃,好在没有倒下来。

  葛承异痛的大脑瞬时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他心里把那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然后悲哀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居然碰到一个武林高手洗劫,想他无财无势,每个月挣得的那几个钱交了房租水电,剩下的都过得紧巴巴,根本没有盈余,整个房间几乎没有值钱东西,怎么就招来了这种横祸。

  然后他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大概是游戏打多了有点上头,其实不应该面对面和别人刚,自己根本没东西让别人偷,干嘛就这样冲出来找打呢。

  耳旁的嗡嗡声刚刚平复,葛承异就听到了脚步声往这边过来。他挣扎地坐起来,刚一抬头,就觉得眼前一点红光一闪。

  “你真的……”那人居然开口了,只是脸被蒙着,听着有点闷,可也未影响那声音的阴沉冷厉,“真的不应该起床乱跑的。”

  屋外的街灯光返入房内,折射在那人手里的东西上。

  那是一把手持精钢十字弓,弓身箭轨泛着危险的寒光,前端带着镭射瞄准器,此刻这一点猩红光点正落在葛承异额头眉间。

  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葛承异瞬间从头顶寒到脚趾,脑子里只蹦得出三个字:死定了。

  他很清楚那人手里这把十字弓的威力。与很多人想象不同的是,因为我国对于军火这一块抓得很牢,所以有些电影或故事里面歹徒动不动就掏枪扫射的情节纯属瞎掰,因为枪支极难弄到。而那人手里虽然只是一把十字弓,但精钢材质,坚固锋利,近距离杀伤力绝对不小于普通手枪。

  最主要的是这东西如果拆解开来,看起来就和一堆钢条没什么太大差别,和不锈钢筷子非常相像,捆一起扔背包里都不会被人怀疑。而会使用这东西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小偷小摸,哪怕江洋大盗都不一定会用这么专业的东西。

  也就是在这时候葛承异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倒霉遇上洗劫,而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或事。

  可现在反应过来也于事无补,对着那尖锐的弓箭,葛承异只觉得心一节节凉下去。人在这种时候已经没心力再去咒骂了,他只是对自己循规蹈矩,平淡而毫无建树的人生憋屈了一下,然后想起了自己还在老家离群寡居的老父亲。他是家里独苗,要是就这样嗝屁了,可真是太对不起他老爹了。

  葛承异紧闭起眼,撇过头,觉得自己今晚是死定了。

  可那一箭迟迟没有落下来。

  并不是对方临阵手软,而是他刚想扣动扳机的时候,突然旁边的窗外飞进来一个人——那人真的可以算是飞进来,因为是手扒在窗棱上脚先窜进窗户,就在身体进来的时候,他腾出一只手在窗台上撑了一下借了把力,整个人直接横飞了进来。不偏不倚,刚好踢掉了入室行窃那人手里的十字弓,脚落地后片刻未停,直接回身一个肘击。

  但对方显然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一开始因为出其不意被踢掉了手里的东西,但这一下肘击却被反应奇快地格挡了下来,侧退了一步,马上就起手回敬一拳。

  葛承异就是在听到眼前这不小动静的时候再次睁开眼睛的。虽然有点街灯的反射,但屋内依旧很暗,他就看到两个黑影缠斗在一起,打击声接连不绝,一时间难解难分。

  葛承异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第一件事想到的居然不是夺门而逃,而是去开灯。

  突然亮起来的灯光让人忍不住闭眼,两个在缠斗当中的人齐齐一顿,但高手过招生死一瞬,两人也明白这一点,所以那一顿极其简短,双方又立刻调整回了状态。

  只剩葛承异一个人呆呆愣在那里,因为他认出了其中一个。

  那两个人中,一个全身紧身黑衣,从头蒙到脚,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应该就是入室行窃的那个。而另一个,却穿着件灰色的睡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显示他应该是刚刚起床。那人葛承异认出来,居然是不久之前刚刚搬到他楼上的邻居,不过他们没什么太大交集,只是在那人搬家的时候递了根烟,之后在电梯里面遇到过几次,点个头就算是打招呼。他最多也就只知道那人的名字,叫诸行宇。而之所以记得住那名字,还是因为那人姓氏比较奇怪。

  就在葛承异愣神的当口,那边却已经分出了胜负。诸行宇很可能一开始是因为刚睡醒才和对方打成平手,一旦进入状态,他显然略胜一筹,最后一个抡臂制住对方脖颈,一下掼到地上,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黑衣人倒在地上不动了。

  葛承异响亮地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他……死了?”

  “没有。”诸行宇简单地整了一下他半敞的睡衣,皱着眉头看了看已经崩开的上两粒纽扣,“只是晕了而已,而且应该晕不会太久。”抬手往旁边的衣帽架上拿下一顶鸭舌帽,套到葛承异头上,一边压下帽檐一边对他道,“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我在路上解释。”

  葛承异几乎是呆呆地被推搡着出的门,他的脑中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进了电梯后只听诸行宇对他道,“他们下面应该还有个人在车里等着接应,就是不知道在前门还是在后门,”他顿了顿,“赌一把吧,走前门。”

  葛承异点点头,电梯密闭的环境让他开始冷静下来,虽然不清楚到底的怎么回事,但他不是个懵懂无知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多少也有点猜想,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提出异议的资本。既然他的新邻居是个潜伏在身边的高手,半夜爬起来费了力把他救下来,那就一定有不想让他死的理由,虽然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这诸行宇也肯定另有所图,可眼下这种情况,想活命还是只有跟着他走。

  就在他们并肩要冲出大楼正门的时候,诸行宇拉了葛承异一把,压低声音对他说,“别火急火燎的,就装作我们是出去吃夜宵的样子。”

  葛承异表示明白,遂抬手压低了帽檐,又搭上诸行宇的肩膀,俩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晃荡着走出了门,往小区里停车的地方走去。

  可惜半夜三更这样外出还是太过扎眼,他们还没到停车位,路灯下就有一辆车陡然亮起车灯。诸行宇暗骂了一声,喊了一句“跑!”便狂奔起来。

  葛承异已经反应不过来自己是怎么疾奔到诸行宇刚刚遥控打开的车前,速度拉开车门坐进去的,他只记得当他们一踩油门狂飙出去的时候,他们和飞驰而来堵截的车辆只有毫厘只差。

  深夜的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辆,诸行宇车开得相当平稳,可饶是这样,那不断上飚的车速仍然让葛承异觉得,自己今天十有八九要交待在这钢铁盒子里了。

  就在他哆嗦着扣上安全带的时候,身后开始有车追了上来,而且还不止一辆,看来对方在前后门都做了埋伏。诸行宇皱着眉头,却丝毫不见慌乱,他一边把油门踩得更深,一边开口沉声道,“通话,蒋煜雯。”

  这时候葛承异才刚刚发现诸行宇这车是宝马的高端车系,搭载着声控导航系统,他刚才那几个字,便把电话拨了出去,响了两下那头就接起来了。

  “什么事?”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么晚却听不出睡意。

  “我要载着他进公司,给我准备备用通道。”诸行宇道。

  “OK,知不知道对方是谁?”蒋煜雯立刻就猜到了是有人逼上门来了。

  “不知道,其他的见面再说。”身后的车越追越紧,诸行宇明显并不想再分心下去。

  蒋煜雯“好”了一声便立刻挂了机。诸行宇瞥了一眼后视镜,方向盘一转,切换到了外车道上去。

  葛承异只觉得冷汗一直在冒出来,不自觉地握住了车窗上的手柄,可他感到手心粘腻,怎么都握不紧的样子。

  身后的车越来越近,就在葛承异认为他们要在这快车道上一决雌雄的时候,诸行宇瞥了眼后视镜,手中猛打方向盘,车子顷刻间漂移了出去。

  那真的是漂移,只见那车轻巧如腾空一般,横向迅速接连越过两条车道,红色的尾灯划出一道血色亮线,伴随着急速变道而传来的尖利摩擦声,下一瞬,车子已经驶上高架,扬长而去。

  后面追踪的第一辆车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着,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依旧向前冲去。可第二辆车有了一定的距离,便来得及跟着变道,再次尾随了上来。

  其实在追车的过程当中,上高架并不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通常情况下高架堵车厉害,几乎是坐以待毙。不过此时正值半夜三更,高架上几乎没什么车辆,俨然就是这两辆车的飙车场。两车势均力敌,互不相让,刚刚拉开了点距离却又很快被追讨了过去。而且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诸行宇故技重施,在下匝道时重现漂移绝技,这次但却没能把追车甩掉,唯一万幸的是之前被甩掉的那辆没有在下匝道口等着堵截。

  于是飙车地从高架上改换到大马路上,但两车之间的拉锯战却没什么进展,再这样下去,就是看谁先没油了。而且——葛承异盯着数字不断下滑的油表,他觉得幸运不站在他们那边,低油量警告灯随时都可能会亮起来。

  时间不多了。

继续阅读:02 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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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裔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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