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村里出来,去往黑岩的路,和前一天没什么太大区别,但由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反而是感觉还好,就连蒋再卿本来肿成一又三分之一的脸,也在这运动的过程中慢慢消肿了。
可见,人的潜力是无穷的,需要时刻鞭打鞭打。
中午的时候她们来到一个树林前,老远就能看到成片密密麻麻的高大树木,拉拉渣渣地几乎蔓延了整个山头。靠近了就感觉空气里的水含量明显上升,哪怕是在正午,这林子里都弥漫着薄薄的一层水雾,隐隐约约,却挥之不去。
一行人在树林前面找了个地方休整,吃午饭期间,曾经有过野外生存教练经验的施老六激情昂扬唾沫横飞地向众人介绍进入这一类树林的注意事项。
说是众人,其实也就葛承异一个是真正的听众,其他人早在他说之前就已经开始做准备,就葛承异跟着施老六的指示一句一动:可能会用得到的装备要放在抬手可及的范围,要绑好裤腿袖口,防止虫子往里爬,还把领口扣好,在外面箍上系带,最好要戴上头套,不管是不是长头发,别忘了喷野外特质的防虫液——那东西喷到身上的时候葛承异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种防虫液的味道和他夏天用来驱蚊的六神花露水大相径庭,居然如此销魂。硬是忍住了要把刚吃下去的午饭吐出来的冲动,心想着这东西大概不止能防虫,还能辟邪。
一进入树林范围内,参天的大树就劈头盖脑地包围过来,茂密的枝叶在头上延伸缠绕,几乎要阻却渗透而入的阳光。诸行宇走在最前面开路,施老六押后,而葛承异则被安排在了中间比较安全的位置。只在一开始进入树林的时候他被告知说要紧跟着队伍,不要去踩没前面人没踩过的地方,之后众人便只闷着头走路,气氛安静而压抑,让人心里发慌。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葛承异总觉得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可抬头四周看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他觉得一定是环境的关系,这样的地方,要是让他一个人进来,肯定得疯。
四川重庆一带,有几个恶名远扬的黑竹林,靠近其范围所在就会产生磁极紊乱仪器失灵。被当地自古列为禁地,传说有进无出,有些地方甚至国家明令禁止进入。
虽然葛承异进入林子后不久,就胡思乱想想起了这茬儿,但还好他们进的地方只是比较正常的山地林带,随着海拔的渐渐上升,树木的高度和密度也渐渐减少,而且地势并不陡峭,算是好走,一行人前前后后只花了四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横穿了树林。
不过这个速度显然还是比预期的慢了,当他们最终按照计划来到之前说的那黑岩前的时候,诸行宇看了看手表,皱眉道,“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不然得在这里面过夜了。”于是只能放弃了休整的计划,直接进入黑岩。
说是黑岩,其实并不是很恰当,因为太高太大了,的确可以以“山”来称了。葛承异站在那下面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地方被叫做鬼山,是有理由的。这黑岩很突兀的立在莽莽山脉之中,颜色和旁边的岩石完全不同,呈一种诡异莫测的黑色,旁边的植被到这山脚下就戛然止步,岩壁上只有靠近山脚的地方有点青苔。站在山脚下向上望去,两边黑色的峭壁几乎是笔直的在头顶上延伸上去,真的就如一座山被一斧头劈开一般。
“一线天。”葛承异喃喃道,没出了,这就是那书里记载的另一个地标性的位置了,他记得好像有一句描写是“立千仞,道狭,可容三至一人。”他之所以记得这句话,是因为当时他好奇了一下,为什么是“三至一人”而不是“一至三人”。
极目而望,山壁上空空荡荡,视野可及之处,只有一两处的峭壁上有几根野草从上面探出头来。人走入当中,会有种无形的压力——如果之前在树林里的那种压力让人疑神疑鬼的话,那这个地方就让人觉得泰山压顶——好像这山壁随时都会合拢,把人夹扁。这种压力在外面的时候是感受不到的,刚走进去的时候也觉得还好,但是一旦走了稍微深一点,这种心理上的压力就越来越明显。加上地上碎石嶙峋,踩起来要非常小心,不然很容易崴脚。
进入这一线天之前,诸行宇就告知众人,这里面一条道非常长,眼下的情况,要做好在里面睡上一晚的准备。他大约是为了缓和气氛,说了句这个地方除了风大一点,基本不会有什么野兽之类的隐患。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葛承异只想着这鬼地方给身在其中的生物这样大的精神压力,大到动物根本就不会进来。而且天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原因导致动物不敢进入里面的。
一行人严阵以待,瞬间士气都高涨了几分,几乎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往一线天内迈进。可那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多久便被那黑压压的岩石给消磨去了。
葛承异一开始还有点兴致看看周围的环境。可随着道路越走越窄,本来有三四个人那么宽的道路变得只有一个人多一点宽,这时葛承异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书上会写“三至一人”了。然而,小小的发现却没能缓解那种如堕深渊的压力。随着越走越深,一行人没人说话,只有步履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而高耸的岩壁如同一个天然扩音器,连各人的呼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这样走了多少时间,穿堂而过的风时不时的在各人耳边叫嚣几下,这几乎是除了行进以外所有的声响。这个地方安静到,连飞鸟都不会从上方飞过。
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头顶那唯一的一线天光,似乎很快就要被黑暗吞噬,可前方的路还一眼看不到尽头。
突然,走第一个的诸行宇“咦”了一声。葛承异抬头看过去,发现他前面的路,竟然被一堆黑色的岩石给堵住了。
那些石头大大小小垒在一起,最大的足有一人多高。后面的人并看不见诸行宇的表情,只见他在石头堆前站了片刻,用手推了推,发现石头纹丝不动。然后,他抬起那个推的手闻了闻。
“刚被炸下来不久,应该不到半天,”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沉声道,“这里风不小,但火药味都还在。”
“靠,哪个炸的,难道是那龟儿子?”施老六叫起来,他那声音在这半闭合的空间里面听着特别奇怪。葛承异听这话觉得有点别扭,然后就意识到他口中的“龟儿子”应该就是他堂哥葛鸿程了,想想自己和王八平白无故攀上了亲戚,不禁有些郁闷。
诸行宇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刚才朱小不是说葛鸿程三天前就上路了么,哪怕他保险起见不走黑树林,从旁边的山绕过来,也用不了一天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有谁赶在我们前面一点炸了这地方,目的是不让我们过去?”蒋再卿问。
诸行宇点了点头。他又端详了一下那堆石头,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就抬头往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