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旁人而言,洛云初是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除了回府那日,再没有机会真正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
加上又是庶女的身份,是以家中也不会为了她专门设宴接风,宴请宾客。
而公子小姐们从洛鹂口中听到的,也是洛云初不曾上学,形容粗鄙,又穿着说话十分土气,面色蜡黄身材枯瘦,这样的形象,自然在外人耳中也不是什么好的印象。
或许洛鹂说话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一向不嘴人外表的洛卿卿也似乎有赞同之意,便不由得别人不认为洛云初是个没难登大雅之堂的丑女了。
可今日一见,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少女身披大红猩猩毡,领子上一圈雪白的银狐毛,里头亦是层叠繁杂的红,深深浅浅,刻金绣纹。
一头乌发只松松垮垮地绾了半圈,拿金翅蝴蝶发簪在脑后固定着,却不管飘逸的碎发,大把青丝垂在胸前,越发衬得巴掌大的脸白皙细嫩,整个人如一团火,就这么不动声色地站在雪地里,也烧得人眼红,烧得人心颤。
这,便是那乡下来的草包丑女,洛云初。
众人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与想象中那个木讷粗鄙的女子完全不搭边。
洛卿卿看着原本应该落在她身上的艳羡目光,全部都转移到洛云初身上去了,心中简直恨毒了她去。
但想到一会子将要发生的事情,才心中稍稍宽慰了些。
出风头吧,出吧,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眼神有片刻的阴毒,很快又被洛卿卿收敛了去,拉着同样不忿的洛鹂坐到了白宜鹭身边。
白宜鹭也被洛云初的出场惊艳到了,但察觉到洛卿卿不太好看的脸色,还是收回了目光:“这便是那个扫把星庶女?”
洛卿卿咬了咬唇,有些为难地点头:“鹭儿,莫要胡说。”
“本来就是,她的命格可是灵虚道长亲自算的,一出生就克死了亲娘,”白宜鹭想到这里,又对洛云初轻蔑起来,“卿儿,你可要离她远些,莫要被克着了。”
声音不小,引得一些嫉妒心爆棚的少女一阵的哄笑。
便是容貌生得艳丽又如何?
背着一个天煞孤星的命格,也只有被人嫌弃,孤独终老的份儿!
洛云初自是不可能没有听见,对于这些不痛不痒的诅咒,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降香却是第一次听到旁人这样说,气得就要上前去理论。
好在秋桑及时拉住了她。
“你怎能任由外人这样羞辱姑娘!”降香不忿。
“今日是姑娘第一次抛头露面,若是就这样得罪了别人,日后便别想在京城里立足了。”
秋桑小声而耐心地解释道。
降香仍然神色忿忿:“可越是这样,反而越是助长了那些人的底气!”
洛云初回头瞥了降香一眼。
降香说得不错,就是因为前世她一步步往后退,才将整个世界,让给了那些阴险的小人。
今生,还要如此么?
当然不会。
洛云初勾唇一笑,款步行至白宜鹭跟前,冲后者展颜一笑。
白宜鹭被眼前的丽色晃花了眼。
“嫡小姐也会在外头嚼舌根么?”
白宜鹭脸色一僵。
洛云初微微挑眉,仍噙着笑看她。
白宜鹭,前世她倒是知道。
一个飞扬跋扈的小姐,洛卿卿的闺中密友,最后也是后者投石问路的踏板。
似乎是被洛卿卿利用,当成了什么礼物献祭给了蛮邦人。
今日她这般为洛卿卿出头,可能预见日后却是反被毒蛇给咬死了的?
不等白宜鹭回答,洛云初便目不斜视地转身走了。
“好一张伶牙俐齿!”白宜鹭反应过来,恨恨咬牙。
接着大声道:“你一个庶女,如此喧宾夺主,穿戴竟比嫡女还好,还有没有规矩了?!”
这又是一大罪名。
这时候,许多人都反应过来了。
是啊,洛云初是庶女,洛卿卿才是嫡女,可庶女穿戴竟比洛卿卿还要耀眼夺目些,这不是乱了规矩是什么?
洛云初回过身来:“想不到白家小姐如此不识货,二姐姐和四妹妹的衣裳布料都比我的好,只不过是颜色不同罢了。”
“可有规矩说,来冰花节不能穿红?”
白宜鹭一时语塞,冰花节确实没有这个规矩。
她只顾着看洛云初的衣服漂亮,也忽略了制衣裳用的布料。
洛云初穿的是蜀锦,洛卿卿穿的却是更胜一筹的杭绸。
被大剌剌地点出了不识货,白宜鹭也没脸继续辩论下去了,气鼓鼓地做回位置上。
洛卿卿佯作好人想劝两句,白宜鹭忽然发作:“你不是说你祖母偏心,把好东西都紧着她了吗?害我丢这么大个人!”
她是嘴快,是以也并不过脑子,却不晓得这样的指摘对于洛卿卿来说是多大的侮辱。
霎时,洛卿卿便红了眼眶:“鹭儿,我,我……”
美人落泪,无端激起旁人的怜爱之心。
白宜鹭并没有真正怪罪她,见她竟然要哭,忙道歉:“卿儿,是我嘴快,你莫哭了,一会子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洛卿卿心中暗恨。
好一个白宜鹭,根本不是真正想道歉的,只不过是怕被别人指摘!
但心中这样想,却还是不表现出来,抽抽嗒嗒道:“我哪里有怪你,都是我自己说错了话……”
“鹭儿,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洛云初听着背后洛卿卿虚情假意的一番话,暗地里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京中没有相熟的朋友,洛云初也不想去巴结谁,便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
却不晓得自己方才出言呛白宜鹭的一幕,落在旁人眼中有多有趣。
“这洛三也不像传闻中那样的草包嘛,还知道怼人。”一个穿着黄衣的小姐道。
同桌的紫衣少女点头:“我看她倒是与旁人有些不一样,若非是庶女,咱们还能跟她结交结交。”
“什么嫡庶有别的?咱们几个哪里兴这一套?”
……
几个少女叽叽喳喳小声说着,都对洛云初十分有好感。
洛云初却不查,静静独坐在一旁,脊背挺直,好似一只骄傲端庄的天鹅。
“我就说你从来不参加这种节日,原来是为了洛三姑娘。”
冰花楼单独的包厢里,司琰一拍折扇,戏谑道。
叶少姝抬眸,目光悠然落在红衣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