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三小姐,我劝你还是好好待在马车里,否则,中途出了什么意外,别怪我!”
那人眼底划过一道狠戾。
“你果然是金国人。”洛云初手中的匕首扣住他的脖子,扣得更深了些。
锋利的刀刃划破马伯的皮肉,渗出丝丝血迹。
月朗星稀,清朗的月光映着刀刃,闪出刺眼的寒光来。
“哼,你还没那个本事杀我。”马伯毫不畏惧。
“哦?要不要试试看?”洛云初眼底带着几分嗜血的光。
“姑娘,坐回来,”秋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如既往的温和,“奴婢不想伤害您。”
洛云初心下一惊。
腰上传来坚硬物抵住的触感。
“秋桑,你……”
“姑娘,奴婢不想伤害您,请您坐回来。”秋桑重复了一遍。
洛云初架在马伯脖子上的匕首也慢慢收了回去。
她转过身,低头看着秋桑抵在自己腰间的匕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秋桑,为什么?”
“姑娘,奴婢不想您多受皮肉之苦。”
秋桑别过脸去,清秀的脸上俱是愧疚。
马伯冷笑一声,越发用力地挥响了马鞭。
马车加速往城北奔去。
车里越发摇晃,洛云初反而越发淡定,双眼如炬地审视着秋桑。
秋桑握着匕首,指尖却在颤抖。
低着头不敢去看洛云初的眼睛。
“姑娘,您别怪奴婢,奴婢也是逼不得已。”秋桑心中十分难受。
她也是从小和自家姑娘一起长大的。
过去九年来,也是的的确确尽心尽力地服侍她,伺候她,用尽方法对她好。
可实际上,有一个心结一直埋在她的心底。
她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姑娘的丫鬟。
她是老爷派去监视和控制姑娘的间谍!
换句话说,其实她从来都不是自家姑娘的人。
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曾经她以为尚书府上下被满门抄斩,洛家一除,她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谁知道三日前,一封飞鸽传书忽然传到她手上,她才知道,原来老爷没死!
过去老爷委派给她的任务,只是引导姑娘永远养成逆来顺受的性子,是以许多大小事情都用不着给他汇报。
现在老爷卷土重来,却重新启用她,要她做内应,要她事无巨细地报告姑娘的所有动向。
包括今日的绑架计划,也是老爷传信来要她配合的。
她无法拒绝,可无无颜面对自家姑娘。
马车里持续的低气压让人透不过气来。
洛云初尾音带着愠怒:“降香呢?她怎么样了?”
秋桑鼻子一酸,眼泪冲出眼眶,又生生被她逼了回去。
若她不是叛徒,姑娘是否也会像关心降香一样,也关心关心她呢?
“方才一路疾驰,想来已经摔死了。”秋桑咬着唇瓣。
她没有胡说,方才降香跳车后,她掀开帘子看了看,降香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想来是凶多吉少。
降香也是她的好姐妹,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马车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洛云初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几乎从牙缝里蹦出来:“你想杀我容易,为何连降香也不放过!”
“我没有故意害她!”秋桑忽然抬起头,她已经因悔恨而泪流满面。
似乎又在说服自己是的,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
“秋桑,你与我情同金兰,我竟不知你是何时叛变的?”洛云初目光锐利。
秋桑咬牙:“奴婢从未叛变过。”
洛云初神情一窒。
秋桑别过目光,不敢去看那双清泉般的灵眸。
“奴婢一直都是老爷的人。”
洛云初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瞬间,便了然了。
随即,一股巨大的悲凉从心底涌上来,身子却一寸寸地僵硬了下去。
倏然,马车里爆发出一阵悲恸的笑。
“姑娘……”秋桑眼底有些不忍,复又强压了下去,“你笑什么?”
洛云初仍然没有止住笑。
忽然,马车外响起阵阵风声。
车顶被人踩了一脚般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秋桑神情一变。
一道腥热的血歃在帘上,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洛三姑娘,你没受伤吧?”来人却是映舟。
洛云初摇摇头。
“映舟带您回府。”
话落,伴着一声飒爽的“驾”,马车转头,再度行驶起来。
这一次,却是回家的方向。
“你知道,为何我独独让降香走了么?”洛云初将实现落在秋桑身上。
四目相对,洛云初眸中尽是了然。
秋桑顿时觉得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见她不说话,洛云初冷笑一声:“若非映舟赶来,我今日便会同你去看看洛青阳。”
“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本该更护着你,可你从刚刚那一刻起就该知道,我身边,不留异心人。”
“咚”的一声,洛云初扔在匕首。
秋桑的眼眸终于闪了闪。
“映舟姐姐来得真快。”她苦涩开口。
“映舟一直在暗中保护我。”洛云初打断了她。
秋桑猝然抬头:“姑,姑娘……”
“降香并不知情,若她受伤,映舟会救她。”
“姑娘真是坦然,”秋桑猝不及防地落下一滴泪来,“明知奴婢心怀不轨,也愿意与奴婢独处一室。”
“我高估了你对我的忠心,良禽择木而栖,我以为你能看清局势。”
洛云初有些痛心,垂眸,掩去眼底的愤怒。
前世她所遭遇的所有背叛,加起来,都不如一个秋桑的背叛来得更让她痛心。
那是她从来不设防、甚至感恩戴德的恩人!
如今才知道,所谓恩人,实则也是吃人的豺狼!
前世最后悲惨的十八年里,生命最后的温暖,都是秋桑带给她的。
而现在,秋桑亲自撕开了那层面纱,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
前世在梅乡,所有冬日里共眠驱寒的温暖,回京后她给自己上的每一层膏药,甚至最后她去给自己乞来的吃食……
全部都是假的。
她那时候蠢,对谁都不设防,后来又瞎了眼,更看不见秋桑来冷宫照顾她时的神情。
她应当是嘲笑自己的吧。
更令她无法原谅的,是秋桑害了自己,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被渣男贱女搓磨!
这才是她最愤怒的一点!
怒从心起,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的气味。
两道秀眉蹙起,殷红的血喷溅在匕首上。
洛云初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