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子贞拿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棒,双眼猩红地大口喘气。
“季萱萱,是你逼我的。”
他嘴里喃喃着。
鲜红的学血从季萱萱后脑渗出来,在他愣神之际,逐渐凝聚成了一滩血水。
季萱萱躺在地上,早已失去意识,双眼紧闭,好似死了一般。
狂怒过后,万子贞逐渐恢复了理智。
“萱萱!”他喊了一声,小步跑到她身边蹲下,摇了摇女子的身子。
地上的女子一动不动。
他身子颤抖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探在她的鼻尖。
倏然,他收回手,跌坐在地。
“萱萱,萱萱,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他嘴里不住地呢喃着这两句,别的话再也说不出一句来。
他本来没想真的杀了她。
他只是想让她住嘴。
他最是个好面子的,过去在并州也是如此,现在来了京城,更是自觉高了老家的邻居们一等。
光是来京城镀金的这一回,也足够他在老家吹一辈子了。
他还想回并州呢!
可季萱萱,居然说她要回去揭露他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她竟然要他在并州那群乡巴佬跟前没面子!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是以才会想也没想,自脑后给了她一棒。
谁知道季萱萱竟如此不经打,就这么一棒下来就死了。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他下定决心,连滚带爬地起来准备逃离现场。
反正他们两个来了这里住了几日,知道这城隍庙里除了半夜会有几个小叫花子过来过夜,平日里都是没人的。
而且在此处歇脚的,都是无处可去的流浪汉。
有时候白日出去,夜里便再也回不来,这都是常有的事。
没人会在意这些人的生死。他们活在天地间,就好似蜉蝣,寿命短暂得只在瞬息之间。
刚跑了几步,万子贞倏然又站住了脚步。
私下看了一眼周围,城隍庙白日里便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顿时,一条毒计计上心来。
横竖季萱萱死在这里,他也在此处呆不下去了,为了免去之后的麻烦,索性将季萱萱的尸首带走。
若是留在这里被人发现了,反而可能对他不利。
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别人都会以为他们二人一起走了。
想到这里,万子贞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
他转身回去,在庙中找到一口破烂的麻布袋子,费力将季萱萱头朝下扔了进去,又随手拿起旁边的稻草,大致擦去了血迹,这才匆匆忙忙扛着季萱萱的尸首离开城隍庙。
一路向西,便是一处悬崖峭壁。
他前几天出去找食时发现的,那悬崖看着似有万丈深渊。
人掉下去也必死无疑,何况一个已经没气儿了的死人。
只要将尸首扔下去,不出半日的功夫,便被底下的蛇虫鼠蚁啃噬了个一干二净。
倒是神不知鬼不觉。
万子贞抓起两团泥巴,和稀了便往脸上招呼,将一身弄得是脏兮兮的,越发像个乞丐。
是以他看着这样一个口袋在路上走着,偶尔遇上几个赶路的行人,都离他离得远远的,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脏了自己的眼睛。
倒是一路上都没有被人怀疑。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来到了那处悬崖边上。
他费力地将人扔到地上,解开绳子看了季萱萱一眼。
这一眼,却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原本双眸紧闭的季萱萱,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眼,好似幽怨地看着他,质问他为何要杀了她。
“啊!”
万子贞吓得往后退去,脚下一软,整个瘫软在地。
“哇——哇——”
山涧传来一阵凄厉的鸟啼。
万子贞心中惶惑,摸到手边的石块,用力砸在季萱萱身上。
尸体纹丝未动。
万子贞被吓得恼羞成怒,又抓起一只石块,尖叫着奔向尸体,闭着眼猛烈砸着季萱萱的脸。
片刻之后,季萱萱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面貌了。
万子贞手上脸上也全是血迹,掌心传来被石块摩擦的痛感,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
做完这些,万子贞的眼神已经与方才大不相同。
从错手杀人的恐惧,到将季萱萱彻底从这个世界抹除,他的心智已经经历了一场蜕变。
只见他双眼透出一股子狠戾的决绝,嘴角也不自觉往上扬了扬。
“堂妹,别怪我,我会为你报仇的。”
说完这句话,他扔下石块,缓缓走到季萱萱的尸体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这个一个时辰前还生龙活虎地在自己面前撒泼的女子。
他青梅竹马的爱人。
曾经许下过诺言,会在拿到齐家的财产之后,再将她风风光光、明媒正娶的女子。
“萱萱,到了那边,可要保佑堂哥,等堂哥拿到钱,一定会好好来感谢你的。”
他的语气冷漠得近乎残忍。
话落,抬脚踩在她身上。
稍一用力,那具冰冷的尸体便顺着悬崖的坡度,直接滚下了山涧。
连落地的声音也听不到。
万子贞在悬崖边上站了许久,狂跳的内心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季萱萱死了,最大的威胁死了。
这威胁,也是他最大的助力。
但他现在也不想要了。
横竖已经杀了一个人,他不介意再杀一个。
齐念。
若不是你,我今日何以落到如此地步!
他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太阳底下无新事,这个世界,也有阳光照不见的地方。
那便是人心的阴暗。
……
入夜,万籁俱寂。
眼下春日,天气也一日赛一日地暖和起来了。
不知是玄灵子的药又用,还是当真是今年的温度更暖和,洛云初觉得自己好似也没有往年那么冷了。
夜里只裹了一件锦袍,竟也不觉得有多冷。
“姑娘,你怎么还不歇息?”
降香提着灯,小声问道。
过去守夜,都是她和秋桑轮着来,如今秋桑死了,洛云初便将过去忆柔居里的二等丫鬟小乔提了上来。
现在便由着降香和小乔二人轮流守夜。
小乔做惯了二等活计,一时间还有些转变不过来,这些日子都由降香去多多劳神。
洛云初也是因着过去忆柔居的下人们对她忠诚,索性全部接到了将军府来,免去了他们的波及之罪。
许是夜里更容易多愁善感,降香看起来也有些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