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尚书的意思，是要本王把父皇传给本王的江山拱手让人么？” 叶少姝的声音里辨不出喜怒。
张文康见状，胆子也稍微大了起来。
脑海中回想起那日易相临走前对他说的话，便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十分为江山社稷着想的模样来：“王爷此言差矣，据老臣所知，那所谓的反贼，其实就是当年被陛下流放至藩地的皇兄，是王爷的皇叔，自古以来，继承大统的都是长子长孙，也就是说，原本陛下的皇位就该是给这位王爷的，如今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他说得倒是十分轻巧，说完，还自觉十分有道理地点了点头。
但随即又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叶少姝的面前，当即便又谨小慎微起来，低下头不再言语。
黎游在一旁听得恨不能上前去两刀结果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叶少姝闻言却轻笑一声，面上甚至瞧不出半分怒火。
这让张文康心中愈发放心下来。
“本王倒是没想到，原来张尚书竟是和皇叔一派的人，父皇养你这么多年，竟是白养了。”叶少姝一声冷哼，让张文康顿时冷汗直冒。
“睿王殿下，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张文康忙不迭地喊冤：“殿下明鉴，老臣对陛下绝无二心！老臣只是觉得为了避免百姓受苦，生灵涂炭，殿下便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也要三思啊！”
如此倒真显得是一副为国为民、苦心孤诣的形象了。
叶少姝默然，黎游急急地道：“殿下！”
他生怕叶七让这老贼给说动摇了。
“朕却是不知，原来朕的大臣里，还有这样一个心系百姓、心系黎明……”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大殿中响起，只是却带上了几分沙哑，这声音，群臣再熟悉不过了，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他缓缓走上龙椅，在海公公的搀扶下坐上去，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分，“心系我的皇兄！”
张文康早已愣在原地。
分明昨夜是海公公亲自报了陛下驾崩的消息，可为何今日又……
沐仁帝脸色苍白，就脸嘴唇也毫无血色。
唯有那双与叶少姝如出一辙的狭长凤眸，还留有几分年轻时候的气势。
他冷眼瞥了一圈底下噤若寒蝉的群臣，嘴角漾起一抹嘲弄的笑：“若无今日这一回，朕还不知你们这帮文臣，竟是如此是如此贪生怕死！如此伪善！皇兄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能让你们转头倒戈向他！”
群臣更是不敢言语，除了几个原本就主张与城池共存亡的文臣，其余的心中都各怀鬼胎。
除了张文康，别的文臣倒是都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去做那只出头的鸟。
陛下这些年来虽然十分宠幸文臣，但那也是建立在不会受到背叛的情况下。
不过，对于群臣来说，情势突变，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陛下的生命力已经如同西山之日，没有几天的活头了，而那叶丰沛则是来势汹汹，手下能兵强将犹如过江之鲫，一路杀过来也是势如破竹。
便是有睿王殿下和总兵府，胜算也不高。
若说将军府还在，几股势力相结合，说不定还能有破敌之策，胜负尤未可知。
可将军府却早已经被清除出了皇城，仅仅依靠这京城中的几股军队，根本就不可能有取胜的机会。
如是想着，张文康壮着胆子道：“陛下，还望陛下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为了京城中的百姓着想啊！”
似是没想到张文康竟然胆大到如此地步，沐仁帝闻言瞪大了眼睛：“放肆！”
却因为一时急火攻心，而红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父皇！”叶少姝心下一惊，连忙去看沐仁帝。
沐仁帝却捂着胸口，指着张文康，吹着胡子，双眼圆瞪：“你，你……好大的胆子……”
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直接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陛下！”
“父皇！”
海公公和叶少姝一齐失声喊道，手忙脚乱地唤来宫人将沐仁帝抬回养心殿歇息。
朝中恢复了宁静，鸦雀无声。
黎游早已愤怒地拔刀，将冰冷的刀口对准了张文康的脖颈。
张文康一时害怕，两股战战，竟觉得裤腿一湿，就这么吓尿了。
此刻面对这样的情景，他也不敢再说什么话，生怕一个小心刺激到了黎游，那刀枪棍棒可是不长眼睛的。
叶少姝横眉冷对向张文康，倏然邪魅一笑：“看来张大人的一颗心早已向着皇叔那头了，便是对着真正的天子，也敢大放厥词！既然如此，本王便将你的心送到皇叔面前，看他究竟收不收！”
话落，黎游便如同得了特赦，高举起了大刀，朝着张文康的项上砍去。
群臣见状纷纷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随着一声绝望地哀嚎，热血喷洒了一地。
张文康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眼睛了满是惊恐和困惑。他甚至没来得及闭上眼睛。
“殿下，张文康已经伏法。”黎游脸色如常，不带丝毫感情。
仿佛方才杀的不过是一只狗，一只猪。
整个大殿内更是鸦雀无声，有了张文康在前，再无人敢说一句不打。
“我大沐男儿，誓死卫国，当年皇祖父不曾把皇位传给皇叔，那么皇叔便不是正统，非正统而来夺取皇位者，皆为反贼！既是反贼，则必杀之！”
叶少姝自腰间拔出宝剑，重重一挥。
一道寒光闪过，也闪了在场百官的眼。
只是，大家都将头低得更低了。
“殿下！”黎游眼中似乎有火团跳动着。
“黎游，本王封你为右威卫，即可出发城门！”
“是！臣誓死捍卫国土！”
黎游单膝跪地，随后凛然而拒绝地走出了朝堂。
多年后，百官们都还记得那一日，一个俊眼修眉、目若星朗的青年，一身红衣玄甲，坚定地走向城门，誓死捍卫着皇家的正统。
而另一头，叶少姝退朝后，回到养心殿。
沐仁帝虚弱的咳喘声响彻大殿。
海公公站在一旁，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怎么样？”叶少姝问道。
“陛下……这一次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海公公面露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