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娘所嫁爹,乃是出于无奈,是爹的诡计,娘又孝顺,又不愿让爹丢脸为难,可云娘不同,若是云娘受了欺负,定是哭着跑回来求外祖父做主的。”
洛云初继续道。
本是劝慰的话,也彻底驱散了蒋无疾心中的阴霾。
是了,云儿与柔儿,终究是不同的。
何况叶少姝的为人人品,他与他同朝为官,都是武将出身,习武之人总有些文人所没有的气节与忠诚。
他相信叶少姝。
是以,蒋无疾彻底放下心防,对洛云初点点头,应下了这门亲事。
雷氏掩唇笑道:“这下好了,云儿尚未及笄,便已然定下了亲事,这般两情相悦的,云儿日后也免去了与人相看之苦。”
“正是这个道理。日后再有那上门说亲的,我便回绝了去。”蒋老夫人也笑着开口。
厅里正是一派合乐景象。
洛云初悄悄看了一眼叶少姝,只见叶少姝也温润地噙着笑看她,一双凤眼里满是缱绻的情意。
见到此般光景,蒋老夫人更是觉得这桩婚事美满极了。
又说了一会子话,洛云初便借故将叶少姝带出了前厅。
瞧着两个小辈离开的身影,屋中三人都显得有些怅惘。
……
“想不到你倒是心急,这么快便来了。”洛云初笑道。
“不是洛三姑娘暗示我尽快来的?”叶少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洛云初便不再与他纠结这个问题:“方才我去了王府,却说你在此处。”
叶少姝剑眉微拧:“寻我何事?”
今日她是去看洛向明等人伏法的,怎会绕道去睿王府?
“今日行刑时,洛向明对洛文钦不知说了什么,洛文钦便对我吼了一声,说我爹没死,去了曜王府。”
“不可能,洛青阳绝对不在叶少禹那里。”
叶少姝直接就给出了否定答案。
洛青阳死没死,他也许不能定论,但人绝对不在曜王府。
听到他这样说,洛云初也泛起了嘀咕。
“此事说来倒也奇怪,那日都说我爹在牢中暴毙,可我爹素来不是个身子弱的,其余人都没事,怎就他死了?”
叶少姝点点头:“此事我会再去查证,你且等等,若是洛青阳没死,就说明我们的计划有变。”
洛云初心中一紧,一抹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你是说……”
叶少姝的神情难得地肃穆了起来。
此事还是他的疏忽,原本以为洛家除了洛卿卿之外必死无疑了,却疏漏了金国人或许没那么轻易放弃洛青阳。
即使在有莫日勒证词的情况下。
毕竟哈库奇为了蚕食大沐,已经筹备了许多年。
甚至是从洛青阳幼时便开始了。
这盘棋,哈库奇足足下了三十余年。
而今功败垂成,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认输。
最简单的,便是让莫日勒和洛青阳互相对峙。
他以为京城里兴许只有寥寥几个金国的细作,谁知道对方却可以大张旗鼓地进入大理寺的大牢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出去。
除非……
想到那个可能,叶少姝的眼底划过一道暗芒。
“你可想到了什么?”见他这般思索模样,洛云初试探地问道。
“的确是想到了某种可能,但眼下还不确定,等我派人查探一下。但若当真是我猜想的那样,这几日你定要注意安全,若是没事,便不要出门了。嗯?”
叶少姝伸手握住了她的双臂,神情十分担忧。
洛云初垂眸凝思片刻,抬起头笑看着他:“你这样说,我便照做,这几日在家中陪外祖父下下棋也好。”
顿了顿,又道:“顺便在家中绣绣喜服。”
本是逗他的话,谁知刚刚说完,自己的脸却红了。
叶少姝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少女的掌心。
曾经劳作磨出的薄茧已然消失,可掌心仍旧不如从小娇生惯养的贵女们那般柔软细嫩。叫他一阵心疼。
“喜服我会命人绣,你自己好生歇着就是。”
“怎么?你嫌我女红入不得眼?”
女子出嫁前绣喜服,一则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女红,越是精湛的,日后嫁入娘家也越有面子,二则,便是女子一生只有一套喜服,融入了女儿家对日后生活的向往,和对夫君的情意。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将往后半生的所有幸福期望,都缝在了这喜服细密的针脚里。
可叶少姝却笑道:“喜服工程大,太费神,你若是想绣,不如绣个鸳鸯枕,或者荷包给我,叫我日日枕着,戴着,也如同你日日在我身边陪着。”
她的女红,前世他却是见过的。
她曾经为叶少禹绣的大裘,绣工如飞龙走线,精湛得很。
可惜,那裘衣却被叶少禹随意赏给了下人。
洛云初的脸越发红了。
“好。”她应道。
……
金国,水牢。
哈库奇坐在雕龙刻凤的檀木椅上,怒视着眼前两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男子。
细细看去,这二人便是别人,正是莫日勒和洛青阳。
眼下已然开了春,但仍旧有些寒冷二人下半身皆浸于冰冷的水中,赤裸着上身,双手被一左一右得吊起来,身上可见深深的血痕。
“陛下,臣当真不曾背叛陛下。”说话的是洛青阳。
比起过去的意气风发,如今他只剩下一口说话的气了。
“你不曾背叛孤,孤的大军又岂会伤亡如此惨重!”哈库奇震怒地瞪着洛青阳。
无论此人有没有背叛他,他都无法容忍金国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的事实!
而两日前,莫日勒对他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洛大人贪恋大沐金银如土,贪恋大沐皇帝的宠信,又不愿舍弃陛下的信任,是以故意制衡双方,好全他的荣华富贵。”
好他个洛青阳,本来就是金国的人,却被敌国的金银财宝迷了眼,反倒倒戈来害了金国大军!
“陛下明鉴,臣万死不敢背叛朝廷!”
洛青阳有气无力地道。冰冷的水牢已经让他快要失去意识。
“莫日勒,你说呢?”哈库奇忽然将话头对准了莫日勒。
莫日勒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陛下究竟是信他的,还是不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