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千竹月仍皱眉看着他,叶丰沛忽然觉得心情大好。
便是自己不爱的人,若能一颗心完全系在自己身上,完完全全为自己所用,也是一桩难得的美事。
他捏了捏千竹月的鼻尖:“我改变主意了,既然叶璟这样不愿意她死,我就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得更惨!”
虽然是笑着说的,可那笑容却未达眼底,甚至语气也如同带着三九天的雪一般,透出不尽的寒意。
千竹月的后背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一直都知道眼前男子的狠毒,只是因为牵涉到了叶璟和洛云初,千竹月便觉得他尤为冷漠。
大抵人世间的母子情意就是如此,血浓于水的亲情,便是多年前她忍痛抛下了叶璟,可时隔二十年,再次看到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她便不忍心了。
不忍心和叶丰沛一起,毁了他。
所以才会在知道叶少姝毒发之后,背弃叶丰沛的命令也要将前者救活。
甚至是包括那个皓齿明眸的少女,她未来的儿媳妇。哪怕是仅有两面之缘,那丫头性格大方又处事果决,头脑聪明而又冷静沉着,除了她,她想不出天下间还有哪个女子能够配得上她的儿子。
这样的女子,若是死去,想必阿璟也会痛不欲生。
便是她自己,都喜欢上了这个俏丽的儿媳妇。
眼前的男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尤其是与陈昕在一起对她的背叛,让她越发怀疑起自己这些年的跟随和忠诚,究竟是对是错。
倘若当年她没有被爱蒙蔽了双眼,盲目地跟了他抛夫弃子,一起离开皇宫,现在会不会她也能终日享受天伦之乐,开始为了秋日即将到来的阿璟的大婚,尽心尽力地操办呢?
“你想做什么?”千竹月没有犹豫太久,她太清楚眼前男子的性情,但凡她多迟疑片刻,他便会怀疑自己是否还忠诚于他。
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是……半年之前?
“不是我要做什么,是本尊要你去,做什么。”叶丰沛尾音上扬,声音倒是十分悦耳。
“那,你要我做什么?”千竹月声线一颤。
叶丰沛勾起一侧的嘴角,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千竹月的脸顿时变了颜色:“你,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叶丰沛被骂了,倒也不生气,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妥协。
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无论有多不情愿,最终她都会为了自己答应下来。
谁知这一次,千竹月眼中满含热泪,一字一句地控诉道:“你可以和别的女人苟、合,就把我也当做这样的人了是么?前不久你还曾说过,我曾经孕育过别人的孩子,我的身子, 你嫌脏,如此却又将我推出去给别的男子享用,叶丰沛,你当真是好狠的心!你以为这样,就能永远和陈昕双宿双飞了么!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了我了么!”
到底还是在陈昕身上。
叶丰沛冷笑一声,心中却对这个盲目的女子越发地看不起。
他冷声道:“你过去与他曾经育有一个孩子,如今不过是回去与他再睡上几觉,本尊是不会吃醋的,何况,你若真心不愿意与他再接触,怎么都有法子脱身。”
便是在指责千竹月倘若是真心实意的忠诚于他,无论如何都能保证清白。
千竹月咬了咬唇,神色痛苦。
叶丰沛垂眸看着她,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良久,她终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好,我成全你。”
声音里竟透出几分荒凉。
但叶丰沛从不怜悯她,对于她的低眉顺眼也愈发满意。
她就该是如此。
是以便将她搂入怀中,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本尊就知道,你就是那个本尊唯一能信任的人。”
千竹月唇角牵扯出一抹苦笑。
“你先走吧,我今日累了。”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别忘了本尊交代的事。”叶丰沛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叶丰沛没有想到,他费尽心思多年来构建的帝国,最终却溃败于自己人的手上。
前世他错信陈昕,最终导致命丧亲生儿子的刀下,这一世,他原本以为不会再走前世的老路,可是却忘记了,他对待追随自己多年的千竹月,也从来十分苛刻。
他妄自尊大了一世,最后却是败在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手上。
女人在辅佐一个男人的时候,永远是捧出了全部的真心,但等到那颗心被伤害得千疮百孔之后,她的反噬也足以摧毁一个男人。
只是这些,都是叶丰沛在咽气的最后一刻,才想到的。
他是亲自将千竹月这个最忠诚的手下,拱手送给了叶丰羽!
……
翌日,晨光熹微。
经过一夜的修整,树上的蝉也重新开始了一整日不眠不休地歌唱。
大理寺的牢里,出来一个面色略带疲惫的青年。
蒋筠尧。
他拿着证词,大步穿过大理寺牢房的走廊,出了狱门,直奔睿王府而去。
看起来他的精神还很好,只是眼底的乌青却出卖了他一夜未睡的事实。
“王爷,郡主,蒋少将来了。”门房进来通禀。
洛云初刚刚和叶少姝厘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闻言便忙让门房将蒋筠尧迎进来。
片刻后,蒋筠尧便来了偏厅。
“大哥!”洛云初匆匆上前迎接,看到蒋筠尧略带憔悴的神色,不由得心疼起来,“大哥,你是不是一夜未眠?”
蒋筠尧打了个呵欠:“那碧莲的嘴实在是紧得很,不过到底还是说了,的确是有人指使她来陷害你,加上她本就对你怀恨在心,便毫不犹豫地应了,只是背后之人,她却说不上来是谁。”
说着,他将拓印下来的证词递给洛云初。
洛云初展开一看,眉头仍然紧锁着,又传给了叶少姝。
自己则坐到蒋筠尧身边:“大哥可有问出指使她的人是男是女?有没有别的什么特征?只说个有人指使,咱们怎么找人?”
蒋筠尧摇摇头:“她自己都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
话落,屋中三人都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