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里，秦昊阳难得做到了滴酒不沾。
那三个新来的小朋友也不敢越级灌酒，刘哥和王哥他们和秦昊阳早已相熟，听秦昊阳说最近在喝中药，也就没有劝酒。
散场前，大家根据各人所住的方向规划路线。我秦昊阳以及摄像小陈算顺路，所以就坐上了秦昊阳的顺风车。
小陈的家最快到，等他下车后，车上只剩下我和秦昊阳两人。如我所料，他果然问及我对三个实习生的印象。我不想把自己那点小心思说出来，于是便一概而论，说都挺可爱的。
“他们这届没有你那届幸运，现在台聘名额缩减了，他们就算最后肯留下来，也都只能采取节目聘用的形式。”秦昊阳顿了顿，“等他们实习期结束后，你要决定他们的去留。”
这么残酷？
“昊阳哥，你才是制片啊，这么艰难的选择题还是你留着做吧……”我讪讪笑，怯怯地把烫手山芋还给他。
秦昊阳不怒反笑，“怕什么？最后还是我来宣布，谁也不知道决定是你做的。在台里这么久都还没磨砺出一颗钢铁般的心吗？”
“人心肉长，怎么可能炼成钢。”我无奈地笑笑，“看到他们就想起当初的自己，那么青涩，凭着不知天高地厚的胆量和运气才走到了今天。”
“何止有胆量和运气，还有实打实的能力。”
这么直白的夸奖让我总觉得有点受之有愧。
“徐敏儿没有对新工作存在抱怨和抵触情绪吧？”
“怎么会？她只担心自己不能胜任而已。”我滴水不漏地说这谎。
秦昊阳看起来是相信的，“那就好。”
然后他又跟我说起另一档正在筹备的节目，此前几次他也跟我提过，眼下又嘱咐我多费点心思。
我当然满口答应，想到这档节目的嘉宾阵容，我就不禁笑了出来，“敏儿还不知道这档新节目吧？昊阳哥得早点让她知道，这对她来说应该是一剂鸡血。”
“喔？那就更不应该让她接触了，她用那种小粉丝的心情去对待嘉宾，会影响工作。”
我：“……”
我这是好心办坏事了？……
“哈哈哈，跟你开玩笑的。”
我没笑，秦昊阳倒先笑开。
回来的一路上，我和秦昊阳一直都在聊工作，但谈话氛围不像上下级，倒更像同事朋友。
抵达小区大门后，我挥手跟秦昊阳道别，往里走了几步后，给钟一朗打电话。
“你在哪？”
“在小区门口。”
“怎么自己回来了？”钟一朗听起来颇带几分不悦，“行吧，你在门口等我，我很快就到。”
如他所言，我等了不到十分钟就见到了他的身影。不过他今天似乎不用上班，不算宽大的黑色T恤让人对他健硕的胸部肌肉一览无遗。他身上弥散着清新的沐浴露香气，看样子是刚洗过澡出来的。
还真有点……约会的样子。
“找个地方坐坐？”钟一朗笑盈盈地问。
我遥手一指街口的咖啡厅，“去那儿吧。”
“好啊。”钟一朗忽然就弯起了手臂，示意我勾上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他这个举动逗笑，伸手一拍他的手臂，没有挽上去。
“我这一身汗涔涔的，还是不要糟蹋你的好。”我提步先走，主动跟钟一朗聊起我的生活，“今晚跟台里新来的实习生吃了饭，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好多。”
“说什么傻话？你本来就很年轻。”钟一朗将手插在休闲裤口袋里，步伐缓慢地走在我身旁，黑衣灰裤，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奔三的男人。
我笑而不语，同时将背包从左肩换到右肩。可就在这个过程里，钟一朗陡然伸手抓住我的包带，将我的包拎在了他手上。
“我来吧。”
再拒绝就太生分了，纵使我最后跟他没缘分成为恋人，经此几遭，也该是朋友，我不想做人做得太绝，索性由得他拎了包。
其实钟一朗打电话给我时，我并不认为他真的有事情要跟我说，所以实际见面后，也没有抱怀什么期望。
然而，当我们在咖啡厅正式落座后，我才发现他似乎确实有重要事情要告诉我，而那件事似乎又有些难以开口，让他眉眼里流露出几丝迟疑。
“怎么了？”我不解地看向他。
“我发现有个人可能在跟踪你。”
有人跟踪我？
这话从人民警察嘴里听到，我立马就诞生了一股危机感。
钟一朗将服务员送来的桂圆红枣茶推到我面前，迎着我的目光，声音低了一度地说道，“是廖明子。”
廖明子跟踪我？
我猛然记起出发去青禅寺那天早上我总觉得有人在不远处盯着我看的那种感觉。
“你怎么发现的？”我禁不住追问。
“街区的监控定期会整理，我偶然见到他的身影，觉得眼熟，就认真看了几眼，然后发现他最近频繁出现在我们这一带。”钟一朗搔搔头，大概对自己有些滥用职权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
放下手的时候，他抬眼问我，“他最近联系过你吗？”
“没有。”
他要是联系过我，我倒觉得一切没有那么耸人听闻。但他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这一切的。如果不是因为钟一朗的关系，我或许要等到安安第二次被拐才会知道原来廖明子在我家附近已经蛰伏已久。
“你先不要紧张。”钟一朗伸手过来拍拍我紧握着杯柄的手，“他应该暂时没有打算做什么。”
“人心难测，你我看不穿的。”我低头搅动杯里的红枣片，“既然他不动，那我先发制人。”
钟一朗蹙眉，“你想怎么做？”
“主动联系他，问他想干什么。”
如今，摆在我面前的和廖明子有关的线索只有两条。
第一，王云阳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七八个月大。
第二，王云阳捅了篓子，得罪了蓝浩，蓝浩已经计划先压制廖明子，然后把王云阳给送进监狱。
不管怎么说，王云阳犯下的都是故意伤人罪，只要蓝家坚持起诉，再加上好的律师推波助澜，王云阳进监狱里关个几年完全不在话下。
但这个结局的前提是，蓝浩是否能找到廖明子的弱点，让廖明子不要不惜一切地去救王云阳。
我忽然笑出声。
就我认识的那个廖明子来说，他一定不会那么盲目地为了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个孩子而把自己的人生搭进去。他做过一次这样的事啊，不是吗？
呵。
“其实，在今晚跟你说这件事之前，我犹豫了很久。”钟一朗双手肘撑在了铺着小碎花桌布的桌面上，头扭向窗外的方向，目光虚焦，“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这样的反应——过去的事不能让它过去吗？何必这么在意？”
我勺起一口果肉茶送进口中，唇齿间尽被红枣和桂圆的香气充盈。
“你选择告诉我——这当然是对的。至于我怎么决定，那就是我的事情啦，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人生……”
“但我想的是，这关乎我们两个人的人生，是未来的我们家的事。”钟一朗转正头正视我，目光灼灼，语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