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说绝情,那也是她先开的头,我只不过跟她学了点皮毛。
沈睿源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肯叫我一声表姐,沈睿源不跟我在一起了,她连我爸躺在医院抢救时都不肯说句好听的,这种亲戚,宛若瘟神,我绝不会主动招惹她,她要是缠上来,我再见招拆招。
“我上回在医院里打小燕那一耳光……”我妈欲言又止。
我安慰她,“打得特别好,您不用自责。”
“可到底是伤了你大舅妈的心吧?偏生你大舅还是对我处处照顾……”
“妈妈你赶紧回来,你回来我慢慢跟您说。最近还挺多新鲜事儿的。”
两天后,我妈回到了家里。
下班后我从李妍那儿接了安安回家,安安一见到我妈就嚎啕大哭,惹得我妈也眼泪双流。
我把打包回来的晚饭摆上桌,招呼那红着眼的一老一小过来吃。
安安指着饭盒喊“圆圆”,我妈误以为安安要吃红烧狮子头,赶紧夹了两个给他,可小子还指着饭盒冲我妈喊“圆圆”。
我清了清嗓子,“妈,安安是跟您说,这些都是沈睿源买的。”
说完以后我深深吸了口气——我真怕我妈会扔筷子。
“你跟他又好啦?”妈妈夹菜吃饭,反应很平静。
“妈妈,我没有当过小三,真的。”
这是我爸离开后,我第一次跟我妈谈及这个话题。我心里很怕,怕我这个唯一的女儿让她失望,怕她失去对生活的热情。
我妈夹了一只斑节虾进我碗里,“我亲自问过他,他说不是,那我就信。”
吃过晚饭之后我帮着妈妈收拾桌上,她赶我去陪着安安,“我还没七老八十呢,你别瞎操心。”
安安自己在客厅玩积木,电视机里还在播动画片,他一时半会儿也不需要我这个妈妈,我又笑着跟我妈进了厨房。
“你现在会几样菜了?”妈妈突然问。
我愣了下,回复她,“一样都不会啊。”
“那怎么行呢,”妈妈皱眉头,“镇里那些小姑娘年纪还没你大,已经能做一手好菜了。你也得学学,这要是万一哪天我也不在了……”
“妈!”
妈妈笑起来,“呸呸呸,不说不吉利的。我想尝尝你做的菜,我也想享享福,行不行?学不学?”
“学,以后都跟您学。”
等我妈歇下来之后,我问她要不要听最近发生的事。她摆摆手,说今天太累,缓过来了再听。
我也觉得是我心急了,便把话吞回肚子里。
台庆的日子在热闹喧腾中到来,所有人费心竭力地忙了一圈,唯独我闲散自由,倒像个纯粹去看节目的。
望着舞台上精彩纷呈的表演,我忽然忘了自己为什么当初要进电视台,不知道是不是和梦想毫无关系。
台庆结束后,台里开了庆功宴,好些实习生被提名表扬,其中就有一直默默努力又不争功的邱添。
算算时间,邱添进台里实习已经有三个月了,依照他目前的表现和成绩来看,他留在台里的机会很大。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最初的自己的影子,心中莫名悸动一阵。
没过几天,徐敏儿悄悄告诉我,邱添已经被秦昊阳内定,之后就是我们组的正式编导。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但是徐敏儿却不大振奋。
“他是来顶替我的,我以后要正儿八经地搬到楼上去当助理了。”徐敏儿懊恼地低头盯着她的脚尖看,“我并不是很喜欢那个位置,总觉得……不是我自己想要的。”
好像所有人都伴随着时间的流动发生了变化。我妈变得温柔了,徐敏儿变得成熟了。
她不再是那个一见到偶像就一惊一乍的样子,她有了更高的追求,比如精神自由。
“要是你真的不想接副台助理这份工作,可以趁早跟昊阳哥沟通,他也好早做准备。”
“我也不确定……我再想想吧。”徐敏儿挠挠头,“我觉得给昊阳哥当助理压力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份工作本身,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嫂子。”
因为潘苏?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倒是没有……但她对我特别热情。”
热情,笑里藏刀的热情。
我对潘苏讨厌不起来,就是因为她热情。可我也没办法完全信任她,因为她的热情本不是为了我而来。
她是为了她自己,为了捍卫她想捍卫的人。
和李盛欣那种面对情敌一刀切的手段相比,潘苏这种显然更高明。
“其实潘苏这个人,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挺简单的。”我暗暗给徐敏儿支招,“她的目标明确而唯一,就是昊阳哥。只要你让潘苏觉得你对昊阳哥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应该就不会给你施压了。”
“可是我每天都要跟昊阳哥接触,怎么能让潘苏觉得我对昊阳哥没有存在兴趣啊?”徐敏儿扁嘴。
很容易啊,找个男朋友就行。
我把帮徐敏儿找男朋友的重要任务交给了沈睿源,因为我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爸爸之前毕竟是在事业单位工作了多年的老人,他身故后,单位补发了一笔抚恤金。我拿着各种证明去办完了手续,然后把收到的钱款转进妈妈的账户。
这是爸爸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了吧。
每每感受到妈妈心里的苦,我胸中蕴藏的恨就一点点加重。恨,变成了一个带刺的球,增大时就会造成更大的伤口。
法院的判决结果已经出来,虽然艾朦胧精神失常的证明有效,但她的过失行为构成了犯罪,因而被判赔付一笔精神损失费。
两笔钱我都交给了妈妈,结果她连手机上收到的到账短信都不愿意看,还是交给我核对的。
“人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她偷偷抹泪,失去爱人的伤痛还宛若新添时那般。
“爸爸盼着你能天天开心呢,你可不能老是难过。”
我安慰妈妈,安安也来安慰他的阿婆,“阿婆不要哭,等安安长大,带你看阿公,背你和阿公。”
我妈听了这话就更难过了。
只有充实的新生活才能最快淡化旧伤痛,我斟酌考虑再三,又经过跟清姐一番商量后,向妈妈提议,让她白天带着安安去咖啡店帮忙。
妈妈对于这件事很有兴趣,而且鉴于她现在对清姐印象很好,喜欢清姐那种大方不计较的性格,还说安安要多跟这样性格脾气的人接触,培养更加健康的人格。
爸爸离开的事似乎就要这样落下帷幕了,一切都在继续,九月滚滚的雷声遮掩了我心里翻涌不息的洪流巨响。
十月国庆小长假,每天都有新花样。第一天,整容医院正式开业剪彩,纪妈妈李妍和我以医院管理层代表的形象参加了开业活动。
第二天,我和妈妈带安安去了一趟动物园,虽然动物园客流比较多,但安安依旧玩得很尽兴。
第三天,潘苏约我同去精神病院探望艾朦胧,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