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十楼办公室拿东西的时候，张正已经走了。
他留了张小便签在我桌上。
「打起精神，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字的后面还有一张手画的笑脸。
我觉得暖心，就把这张小便签顺手夹进了笔记本里，拎上包匆匆到停车场找秦昊阳。
车开出电视台的时候，我注意到，门口已经没有了围聚的粉丝。也不知道是被警察驱逐了，还是因为天气太冷而提前结束了对我的声讨。
去目的地的一路上，秦昊阳没有说话，我也没说话。
想到等一下可以见到沈睿源，我的心情莫名开朗了许多。
然而，跟着秦昊阳进包厢的第一秒我就傻了眼。
坐在包厢里等我们到来的不是沈睿源，而是一个花枝招展的经纪人和……Shiny。
怎么会是她？
秦昊阳可能嫌我愣在原地发呆的样子给他丢人了，拽我到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下。
“很抱歉，我的粉丝对你产生了误会，给你添麻烦了。”
我才坐下，Shiny忽然就开口道歉。
我感觉自己眉眼直跳，看着Shiny伸过来的酒杯，忙低头找杯子要和她碰。
她不像表演那天那样画着粗黑的眼线，但还是化过妆的。尽管如此，也没办法完全遮掩掉她脸上的坏气色。
我骤然记起她说当晚说过的一些话，对艺人的辛苦生活略感感慨。
“你们坐在一起，吃顿饭，一会儿拍个亲密自拍，我再发到Shiny的微博上去，这次的事也就会自动翻篇的。”经纪人笑着说道，然后给秦昊阳敬酒。
我这种初出茅庐的小人物不被经纪人看在眼里很正常，我也正好偷闲不喝酒。
可Shiny却屡屡叫我一起喝。
杯子里的红酒一晃一晃，折射着吊灯耀目的光。
我总觉得她今晚看我的眼神不如跨年那晚那么纯粹，仿佛多了些什么东西。
可我拿不准她的意思，于是她举杯，我就奉陪。
“我那群小粉丝不懂事，宋小姐不要计较。”
我喝空了酒杯之后冲她笑笑，“应该是我向你说谢谢才对——谢谢你出手解围。”
“来，喝。”
“先干为敬。”
后来还是她经纪人叫她少喝点，她才有所收敛，停下来，安静认真地低头吃饭。
好几次我差点和Shiny看过来的目光撞上，但我怕尴尬，每每避开。
吃过饭后，她经纪人也不愿意多花费时间在此，催促张罗着让我和Shiny拍照。
她是明星，我是小人物，当然该是我起身去找她合影。
然而我还没放筷子，Shiny就飞奔着扑过来，站在我的座椅后面，俯身下来，张开双臂被背后环住我的肩膀，把脸贴在我的左额边。
这个姿势很亲密，平时拍全家福时我会对妈妈摆出这样的姿势，但眼下Shiny这样对我，让我对她刮目相看。
她的亲密行为是装出来的，可我最后看到的相片上，她的笑容却真实无比。反倒是我显得被拍出几分羞涩意味。
“我们Shiny这会儿还要赶回公司排练，秦台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哦，我们先走了哦。”经纪人眼生媚意地对秦昊阳说着道别的话，我看得尴尬症都要犯了，慌忙挪开视线。
等他们走后，秦昊阳似乎还不急着走。
“等我这阵酒劲过了之后再送你，先坐会儿。”他仰靠在椅子靠背上，闭着眼对我说道。
“你喝了酒还是别开车的好。叫代驾吧？”我向他投去征询的目光。
秦昊阳摆摆手，“我的宝贝车我心疼，不想让别人碰。”
我脑子里忽然跳出一行字：你不想别人碰你的宝贝，你却曾伸手碰别人的宝贝。
这个念头把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我赶紧一甩脑袋，将胡思乱想终结。
“Shiny曾经跟过沈睿源一段时间。”秦昊阳醉意微醺地继续躺着，“估计她今晚来找你，也是因为沈睿源那边发了话。”
秦昊阳说的所有话我明明都听懂了，却又好像无法理解。
“昊阳哥，你醉了。我叫车送你回去吧。”我低头就要打开手机软件叫车。
秦昊阳伸过手来，却刻意没有碰到我，只隔空往下压了压，示意我不要叫车。
“既然你有心要成为留在他身边的人，这些事应该趁早了解清楚。他不止是华晟集团的总裁，他自己手底下还有一间互联网公司和一间影视传媒公司。”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秦昊阳开始回忆Shiny和沈睿源的那段过去。
Shiny原本叫莫灵，X大表演专业的。
几年前因为参加沈睿源公司主办的新人选秀而惨遭淘汰，年少气盛的她带着一腔不服的情绪直接找上沈睿源的助理。
沈睿源觉得她有趣，所以将她推荐到了经常合作的另一家公司。
“为什么他没签到自己公司下边？”我憋不住好奇心地问道。
“他不喜欢在家门口玩，觉得会弄得乌烟瘴气。”
呵呵，倒还挺有原则的。
“她刚出道那会儿，公司打算把她包装成清纯小可爱类型的。你看起的这个艺名就知道了，多阳光健康。”秦昊阳抬起一只手掌轻揉脑门，“只可惜小姑娘都不安分，好好的单眼皮不守住，非要去割。整容这事容易上瘾，她后来根本刹不住车。”
就因为这个，沈睿源就没带她一块儿玩了？
“你是没见到她卸了妆的样子。”秦昊阳兀自笑了，“还是别见的好。”
他这话没戳中我笑点，我也没觉得哪里值得乐。
但他说了这么半天，我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女人于他，果然是附庸似的存在。
最终，秦昊阳和我还是分别打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我接到李妍的电话，她问我在哪，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我差点忘了家里人还在等我给Shiny的粉丝一个交待，殊不知那件麻烦早已经被一张合照完美冰释，而我又跌入了新的困局。
“我等会儿就到家了。让爸妈别担心，没事了。”我打起精神对李妍说。
“我怎么觉得你还是不对……”李妍放心不下，“那你快点回来。我们今晚都住家里，别回公寓了。”
“嗯。”
然而到了家楼下，我却觉得胸口越来越压抑。
我不想在家里哭，不想让妈妈看见我摇摇欲坠的情绪。
还好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我让司机把车往前开了三条街，一下车就见到那熟悉的霓虹招牌。
一如既往的，清姐坐在门口抽烟，身边放着一个酒瓶子。
她嘴上叼着的那一个红色烟头就像无边黑夜里忽然出现的灯塔，挽救了我濒临绝望的心情。
“清姐。”我噙着眼泪坐在她身边，没有经过她的允许，拿着酒瓶就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她弹了弹烟灰，像看不见我滚落的眼泪似的，大笑道，“不错啊，一段时间不见，敢碰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