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饿死了吧？胃不好还不好好吃晚饭。真是不要命。”沈睿源边走边扭头数落我。
我对上他的视线，清冷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
沈睿源愣了一刻，接着皱眉做出凶煞的样子，“我长了眼睛，看出来的！”
热粥很快被端上桌，沈睿源看店里那个侍应生妹子做事不灵活，干脆自己起身盛粥。
我哪里好意思让他来，他已经对我很照顾了，忙要从他手里抢过勺子。
“干嘛？想烫死我？”沈睿源缩回手，朝着我凳子的方向看一眼，命令道，“坐回去。”
“谁敢烫沈总啊……我这不是怕您做不习惯这些事吗。”我耍赖打着哈哈，却也听话地坐下了。
沈睿源盛了半碗粥，递到我面前。
“没给你盛满，少盛点冷得快，能尽快吃上。”
我低头吹着冒热气的粥，心里的滋味说不清。
如果没有在这个时候遇上沈睿源，大概我已经打车回到了公寓，这会儿应该正对着李妍大吐苦水，细数蓝浩的种种奇葩言辞，气得大笑或者大哭。
然而我现在却和沈睿源面对面而坐，在这间播着葫芦丝纯乐略有几分云南风情的餐馆里，吃着具有沿海特色的鲜嫩细滑的海鲜粥，体会不同的地域文化的和谐交融，平静得和十几分钟前还在冲蓝浩吼的那个我判若两人。
一碗粥下肚，我的胃稍微得到了安慰。
李妍发微信问我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我噼里啪啦地打了一串字给她，然后觉得太冗长，又一股脑地删光，只发送了“搞定”二字过去。
结果李妍千百个不放心，愣是打了个电话过来确认书手机是不是还在我手上。
“诶呀，你怎么就回我两个字啊，吓死我啦……你人在哪呢？”
“在外边吃点东西，吃完就回……”
我话还没说完，手机忽然被沈睿源抽走。
他接起电话，高冷地板起面孔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她今晚又跟我在一起，可能会晚点儿回去，你先休息吧。”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李妍说了什么，沈睿源只“嗯”了声，咔哒就挂了电话，接着将我手机装进了他的裤袋里。
“沈总……”
“叫我什么？”
“咳，沈睿源先生，您口袋里那部多出来的手机是我的，还是放回我这儿比较好吧？你说呢？”
沈睿源勺了一口粥送进嘴里，故意使坏地说，“你好好吃完饭就给你。喏，把剩下的粥都喝完。单喝粥太闷了，老子要吃肉！”
说着他就去抓桌面上的菜单本。
我忍不住微微皱眉。
倒不是因为沈睿源交待的任务太艰巨，而是我觉得他这个人还真挺奇怪的。
明明生了一张温文尔雅的脸，却经常说话口无遮拦，活脱脱一个嚣张跋扈的二世子。这种气质我平时只在纪闵川身上见到，而纪闵川本来就是花天酒地的形象，所以他开口闭口“老子老子”我也不觉得不正常，反倒是沈睿源这样我就觉得特别违和。
当然，我没有什么资格来评判他们这群纨绔公子，他们怎么活都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我出神的功夫里，沈睿源已经点了一堆肉食，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桌上多了好几盘新菜。
我夹了片凉拌牛肉试试味道，感觉这家做得一般，但看沈睿源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挑食。”
“怎么说？”沈睿源一边向冷鹅肝伸筷子，一边问我。
我继续笑他，“既能吃酒店里的八珍玉食，又能接受路边小餐馆的山肴野蔌，就是不挑食咯。”
“能准时吃上饭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干嘛。”沈睿源拿纸擦掉了嘴角溢出的甜辣酱，又咕咚下一口热茶，“有时候忙起来一天就顾得上一顿饭，简直不是人过的生活。”
我听李妍说过，沈睿源是华晟集团董事长唯一的儿子，从一出生起就注定是家族大业的继承人。这么位高权重的身份，怎么可能过得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惨兮兮的？
在我的想象里，就算没有佣人前呼后拥地围着他端茶送水，起码也会有私人管家或者助理什么的提醒他按时吃饭。
像是看出了我的怀疑，沈睿源眸光晦涩地一笑。
“你们这些女人就是看偶像剧看多了，天天活在想象的世界里。别以为有钱人过的都是美上天的好日子。该吃苦的时候偷不得半点懒。”
我还是没法相信他的话。
但看他这么认真地卖惨，也不好意思继续表现出质疑，于是捧着茶杯接住他的话说，“原来是这样，受教了。”
“还好你长得很开胃。”沈睿源说完就低头去啃鸭下巴，没再看我。
“我就当你这是夸我了。”
沈睿源发出轻笑，“当然是夸你。”
他咽下口里的食物，想到什么似的抬头望着我，“一会儿吃完饭再带你去个地方。”
鉴于我和沈睿源在一起的多数时候都是为了吃，我想当然地以为他这头还没吃完就开始想下家。
我们还在半路上时，他就给手底下人打电话，让他们把整个场都包下来。
我一路纳闷为什么沈睿源一反常态地要包场，但又怕他觉得我啰嗦聒噪，一直忍着没问。
结果到了目的地我就傻眼了。
他带我来海洋公园干什么？
“来过吗？”沈睿源仰头看着海洋公园闪光的招牌，同时问我。
这地方我来过两次。
第一次和廖明子，第二次和安安。
但这两次经历都不宜在沈睿源面前提，所以我极简地说了声“嗯”。
“好，那你当导游吧。我没来过。”
看他神情不似说谎，我也没多问，只对他摊开手掌。
“那你先把手机还给导游，让导游趁工作之便可以拍拍照。”
沈睿源无可奈何一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交到我手上。
手机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我胸口突地一跳，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走吧，导游。”
“嗯。”
以往来的时候，这些游乐地都人满为患，可今晚不同，这公园今晚只需要接待我们两双眼睛。
独占一大片公园的感觉有些奇妙，走进深海长廊的时候，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进入了深海。
巨大的白鲸在我们头顶游过，我和这片静谧的人工海域只隔着一层玻璃的距离。
目之所及都是蔚蓝，大自然的神奇和人类智慧的成果都令人动容。
华美的言辞在这一刻显得苍白无力，所以我保持沉默，让深海长廊里只留下海洋本该有的声音。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记起我曾把沈睿源比成鲸鱼的念头，想到这个兀自笑出声。
沈睿源注意到我的异动，却没有问我原因，他凝望着远处颜色逐渐变深至黑的海水，轻声感慨道，“真希望我也是一条鱼。”
他的语调带有几分落寞意味，我差点又要不认识这人是谁了。
我灵光乍现，指了指长廊的另一头，“再走过去点，有一个地方出售美人鱼外形的潜水服，你可以试试。”
沈睿源没有答话。
我有心开玩笑，却没能逗笑他，他眼底的颜色和深海一样，散发着深邃而神秘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