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薇拉退掉了她的公寓,彻底搬到了骚叔的住处。
她在超市买了很多菜,然后就去厨房忙活了。
骚叔打开电脑,登录了那个漫画网站,阿甘的漫画没有再更新,依然是——他变成了鱼,他心爱的女孩也变成了鱼。他们不再需要人类的双臂,也不再需要鸟类的翅膀。他们彼此缠绕,互相嬉戏,永不远离,渐渐幻化成一幅太极图……
薇拉做了一桌子菜,忙完了,她摘掉围裙,斟了两杯酒,笑吟吟地坐下来,说:“骚叔,今天我们一醉方休。”
骚叔笑了笑,说:“好,舍命陪。”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喝。
骚叔喝不过薇拉,很快就满脸通红了。
薇拉说:“我想听你弹吉他唱歌。”
骚叔就拿起了沙发上的吉他,说:“永隔一江水?”
薇拉说:“过去我们永隔一江水,现在不是了,我们跨越过来了。”
骚叔说:“那我换首歌。”
然后他拨拉着吉他,唱起来:“颓废的楼兰,死去的湖泊。海市变蜃楼,繁华似传说。我在天之涯,你在海之角,谁和谁邂逅在缘分的界河?沙漠……沙漠……对不起,忘词了。”
薇拉说:“唱罗布泊的?”
骚叔点点头:“你的家乡。”
薇拉说:“谁写的?”
骚叔说:“当然是我写的。”
薇拉说:“谢谢……”然后她端起了酒杯:“来,喝酒。”
骚叔放下了吉他,突然问:“阿甘走了吗?”
薇拉愣了愣,她似乎不太想谈这个话题,她放下酒杯,随口说了声:“嗯。”
骚叔说:“他什么时候走的?”
薇拉看着酒杯,说:“下午。”
骚叔说:“噢,现在他应该到了。”
薇拉看了看骚叔,说:“骚叔,我不想破坏气氛。”
骚叔说:“他到底是怎么去的?这是个忌讳吗?”
薇拉说:“你不要再试探了。我只能告诉你,我已经对地下古城的复制人说了,我要结婚了,之后就和他们彻底断绝了联系,现在,我只有你,你就是我的全部。”
骚叔说:“薇拉,咱们就要成为夫妻了,不应该有任何不能谈的话题。”
薇拉说:“你还有什么问题?”
骚叔说:“你那张库尔勒地图上,曾经被烟头烫出一个洞,接着罗布泊那个团队就着火了,那是为什么?”
薇拉说:“那真是一个巧合。”
骚叔说:“是不是你们的人放的火?”
薇拉点了点头。
骚叔说:“为什么?”
薇拉说:“算是一种恐吓吧,逼他们离开。”
骚叔说:“他们怎么发现了那个团队?小题告的密?”
薇拉摇摇头,说:“地下古城附近的几个雅丹上藏着摄像头,不过并不多,罗布泊太大了,他们监控的范围很小,仅仅限于家门口。由于阿甘随时可能恢复记忆,小题也随时可能暴露,所以我一直负责监控小题他们那个团队。”
骚叔说:“你和地下古城怎么联系呢?”
薇拉说:“我跟你说过了,每天下午会出现3分14秒的信号。”
骚叔说:“那个团队有可能安全离开吗?”
薇拉思考了一下,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
骚叔想了想,突然又问:“谁是你们的老大?”
薇拉说:“我不能说。”
骚叔说:“为什么?”
薇拉说:“算是种族禁忌吧。我们发过誓。”
骚叔说:“好吧……”
晚上,薇拉抱着骚叔睡着了。
骚叔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听了一会儿,轻轻移开了薇拉的胳膊,朝旁边躲了躲,躺在了床的边缘。
他失眠了。
他的旁边躺着一个复制人,他感觉整个生活都变得离奇和恐怖起来。
他悄悄拿起手机,写了两个关键词——“克隆人”,“危害”,然后点击搜索,只搜到一条正面回答——克隆人的身份无法定位;克隆人不会像自然繁殖那样进行物种优化;如果克隆技术被恐怖分子掌握,后果严重……
骚叔放下手机,用手指按住了印堂穴,有个专家说,印堂穴管失眠。可是,他还是睡不着……
第二天,骚叔来到了工作室。
天渐渐有点热了,竹叶似乎也肥大了许多,地上光影斑驳。
小胡在屋内忙活,骚叔在屋外,还在抠那块红砖。红砖四周已经抠了很深了,不过那块红砖就好像专门跟处女座过不去,像癌症一样顽固,纹丝不动。
小胡走出来,看了看骚叔,说:“找个电钻,把这块砖钻碎算了。”
骚叔头也不抬地说:“都抠了十多天了,如果钻碎它,前面就白干了。”
小胡说:“不理解你是怎么想的。”
骚叔不说话,继续抠砖。
小胡说:“我又找到了一个人!干戈他爸第一次进入罗布泊的时候,他也是其中一员!”
骚叔并没有停止手上的活儿,只是淡淡说了句:“噢?”
小胡说:“这个人对我说,他们确实在沙漠上看到了一个婴儿,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坠饰,是一种古代兵器,叫干戈。当时干弘特别激动,因为他老婆不孕不育,而且他正巧姓干,当即就给这个婴儿取了名,叫干戈。他认为他和这个婴儿有父子缘分,毫不犹豫就抱走了!”
骚叔说:“确实有缘份。”
小胡说:“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沙漠上怎么会出现一个婴儿?”
骚叔说:“确实太奇怪了。”
小胡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叔,你有心事儿。”
骚叔说:“是啊,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小胡说:“你不提罗布泊了,不提那个团队了,也不提薇拉和阿甘了。”
骚叔说:“我们忙自己的事儿吧。”
小胡并没有离开,她问:“小题到底怎么回事儿?”
骚叔说:“生活不是电影,不是每个人都必须给个交代。管她呢。”
小胡又问:“阿甘呢?”
骚叔说:“我连女的都不关心,会关心一个男的吗?”
小胡穷追不舍:“那你和薇拉呢?”
骚叔直起腰来,说:“我们准备下周结婚。”
小胡瞪大了眼睛:“真的?叔,第一次见到你动真格的哦!不过……你们也太快了吧?”
骚叔说:“真正的爱情就像闪电,它从不给你思前想后的机会。那些俗人们考虑太多,都是搭伴过日子。”
小胡说:“我可没有这种勇气……接下来,还需要我调查谁吗?”
骚叔说:“只有一个人值得你调查,那就是我了。”
晚上,薇拉在家做了饭,然后给骚叔打了个电话:“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家?”
骚叔正在开车,他说:“我今天有个应酬,不回家吃了。”
薇拉说:“噢,你注意安全。”
骚叔说:“爱你,拜拜。”
挂了电话,骚叔开着车来到了滨河中路,开开停停。最后,他路过一家螺蛳粉小馆子,停下车,进去要了一碗螺蛳粉,吃了。上了车,他继续毫无目的地转悠……
天黑了,条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很多车钻来挤去,实在无路可走了,就烦躁地按喇叭。
只有骚叔不急不躁,他坐在车里,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搭在车窗外,听着音乐。
很晚了他才磨磨蹭蹭回到家,轻轻打开门,房间里黑着,薇拉已经睡了。他换了拖鞋,轻轻走到卧室前听了听,并没有推开门,而是退到沙发前,无声地躺下来。
他在黑暗中聆听着卧室的声音。
卧室很安静。
一直到了后半夜,骚叔终于睡着了,但是睡得并不踏实,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醒了,接着猛地坐起来——月光下,薇拉正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薇拉见他醒了,就问:“你怎么睡在这儿了?”
骚叔赶紧说:“回来晚了,怕弄醒你。”
薇拉轻轻地说:“到床上去吧。”
骚叔就像个俘虏一样跟着薇拉,回到了床上。
躺下之后,薇拉问骚叔:“你是不是躲着我?”
骚叔抱住了她,亲了下她的额头:“宝贝,我怎么会躲着你呢?睡吧。”
停了下,薇拉突然说:“他们来了。”
骚叔打了个冷战:“谁?”
薇拉说:“地下古城的人。”
骚叔一下就坐了起来:“在哪儿!”
薇拉说:“他们送来了一个面具。”
骚叔打开了灯:“在哪儿?”
薇拉说:“我扔进垃圾桶了。”
骚叔跳到地上,冲到垃圾桶前,里面果然有一张面具,白脸,笑面,看上去有点瘆人。
骚叔问:“他们怎么送给你的?”
薇拉木然地说:“下午的时候我收到的快递。”
骚叔说:“收件人是你的名字?”
薇拉点点头。
骚叔说:“他们怎么会找到这儿……你确定是他们送给你的?”
薇拉有些黯然地说:“延伸城的面具都是凶恶的,丑陋的,如果他们给你送来笑脸面具,那就是一种预告……”
骚叔紧张地问:“预告什么?”
薇拉没说话。
骚叔盯着薇拉的眼睛问:“他们……要杀你?”
薇拉说:“还用问吗?”
骚叔呆住了,他突然说:“他们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薇拉说:“你不要总想着飞机高铁出租车,你要跳开思维。”
骚叔说:“他们……会飞?”
薇拉说:“他们是从地下通道来的。”
骚叔瞪圆了眼睛:“他们会钻洞?”
薇拉说:“一条神秘通道。莉莉娅和阿甘就是从那条通道被送走的。”
骚叔说:“从罗布泊通到北京?在哪儿?”
薇拉说:“我不知道,我级别不够。”
骚叔说:“你把他们交给谁了?”
薇拉说:“一个老头,他每天早上都在滨河中路上遛鸟。”
骚叔陡然想起了那个多嘴多舌的大爷!他的鹦鹉曾经说过一句奇怪的话——老K,你这是对牛弹琴!
薇拉继续说:“我只知道,只有遇到了紧急情况,他们才会开启那条通道。所以,他们找到我用不了多长时间……”
骚叔回过神来:“薇拉,你别怕,我们可以报警!”
薇拉在灯光下看着骚叔,眼圈湿了,摇了摇头说:“如果你报警,我还不如让他们给杀了。”
骚叔想了想说:“嗯,就算不报警也没事儿,我有很多朋友……”
薇拉笑了:“你身旁只有一群娘子军。”
骚叔并不辩解,他说:“薇拉!现在你已经和他们是敌对关系了,你告诉我,他们的老大到底是谁!”
薇拉又摇了摇头:“虽然我和你们人类不一样,但我也是有灵魂的,我对我的灵魂发过誓。”
骚叔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薇拉说:“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骚叔说:“不要胡说!明天我们就搬到通州,住到我的工作室去。北京这么大,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找到我们。”
薇拉说:“在我死前,我们结次婚吧。这是我的一个梦。”
骚叔的眼圈也湿了,他紧紧抱住薇拉,说:“好好好,我们这个周末就举行婚礼!”
薇拉亲了骚叔一下,轻轻地说:“谢谢你!”
这一夜,两个人通宵未睡,设计着婚礼的细节。
骚叔说:“明天,我让小胡帮我定个最好的酒店,然后我会给所有的朋友发去请柬,让他们都看看,我的新娘有多美!”
薇拉似乎暂时忘记了恐惧,沉浸在幸福中:“可是我没有娘家,你到哪儿接我呢?”
骚叔想了想,说:“我就去第一次认识你的地方接你。”
薇拉说:“清真餐厅?”
骚叔点点头:“准确地说,是你回家的路上。还记着吗?当时阿甘捧着一束玫瑰花追你,我阻止了她,你吓得蹲在地上干呕……阿甘不在北京,不然的话,应该让他给我们当证婚人。”
薇拉说:“好吧。新房呢?”
骚叔说:“我的工作室啊。不过,它的外墙上有一块颜色不同的砖,不过等我们结婚那天,我肯定已经把它抠掉了。完美!”
薇拉抚摸着骚叔的头发,柔声说:“完美……”
天亮之后,骚叔没有吃早饭,他带着薇拉开车离开密云,直奔通州。
他们来到了骚叔的工作室,小胡已经到了,她见到骚叔和薇拉之后有些吃惊。
骚叔说:“薇拉,我女朋友。小胡,我助理。”
薇拉很友好地对小胡打了个招呼:“嗨,骚叔总说起你。”
小胡有点紧张:“你真漂亮……”然后她朝上推了推近视镜,小声问骚叔:“我该叫嫂子还是该叫……婶子?”
骚叔说:“如果从我这儿论,你该叫她骚婶,你觉得合适吗?”
薇拉说:“小胡,你就叫我薇拉好了。”
小胡说:“好吧。薇拉你坐。”
骚叔对小胡说:“从今天起,一切工作都暂停,你帮我张罗婚礼吧。”
小胡惊喜地说:“真的?”
骚叔说:“嗯,这个周末。我和薇拉委任你当婚礼最大的管家!”
小胡激动起来:“我要挂个对讲机!”
骚叔说:“没问题。现在,去帮我们买点早点,肚子都叫了。”
就在这天下午,有个小哥送来了一份快递,写着:骚叔收。
骚叔打开,又看到了一张面具,白脸,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