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上海的故事
周德东2024-09-26 15:476,110

骚叔来到了工作室。

小胡早到了,她在吃薯条。

骚叔进门之后,小胡说:“你吃不?刚炸的。”

骚叔说:“我才不吃,那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小胡说:“你不要自己划代沟哦!”

骚叔在沙发上坐下来,打开了电脑。

小胡看了看骚叔:“叔,你是不是失恋了?”

骚叔说:“为什么这么说?”

小胡说:“你没去抠砖。”

骚叔说:“有一天全世界只剩下男人了,叔才会失恋。”

接着,他打开了那个漫画网站,叫起来:“他更新了!”

小胡凑过来看了看:“你还爱看漫画啊!”

骚叔说:“一个真正失恋者的故事。”

阿甘更新的漫画叫《爱最无情》——

男孩梦想驮着女孩一起飞。可是,女孩突然拽掉了他的翅膀,然后跑掉了。男孩想捡起他心爱的翅膀,可是他失去了双臂。

他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那个情敌并没有死,他被医院从地狱门口拽回来。

养好伤之后,情敌去了纹身店,在胸口上刺了一颗鲜红的桃心,遮住了疤痕。那成了他和她爱情的见证。

这天晚上,男孩披着一件风衣,离开了家门。为了保持平衡,他走得很慢,就像一具僵尸。

他走进那个立着红色牌楼的小区,来到了一栋楼前,在单元门口的石阶上坐下来。

他的两只袖子就像他的心,空空荡荡。

偶尔有人走进楼道,警觉地看他一眼,然后溜边走过去。有个老太太还在他面前放了一张钱,然后叹口气,离开了。

他再也无法捡起这张钱了。他用力吹了吹,钱只是飘了一下,又落下来。

他把脑袋埋在了双膝中间。

又有人走上来了,阿甘看见他穿着一双鲜艳的红皮鞋。这个人走到他跟前,停了一下,也拿出一张零钱,轻轻放在了地上。

他仰起头来,说:“我不要钱。”

对方看清他的脸之后,有些吃惊,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他恳切地说:“我想借你的双条胳膊……”

对方愤怒地说:“怪物!你赶紧走开,不然我报警了!”

他继续说:“我只想借你的两条胳膊,抱一下我的女孩!”

……

夜里,女孩和红皮鞋男子相拥而眠。

女孩突然醒了,她扭动了一下身子,大声说:“亲爱的,你做梦了?”

红皮鞋男子闭着双眼,似乎在睡着,他的双臂搂着女孩的脖颈,越抱越紧。

女孩尖叫起来:“你醒醒!醒醒!”

红皮鞋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射出惊恐的光,他好像无法控制自己,同样使劲地挣扎着,叫道:“这不是我的手!这不是我的手!”

女孩用力推打着他,声音越来越弱:“你……是……谁……”

终于,女孩一动不动了。她的脸由血红迅速变得苍白。

红皮鞋男子猛地抽回两只手,贴在眼前看了看,接着,那两只手又变得不受控制了,它们慢慢朝下移动,终于卡在了男子的脖子上……

那对神奇的翅膀,依然扔在女孩住的公寓下,它们躺在水泥甬道上,风吹,雨淋,脚踩,已经变得脏乱不堪……

骚叔关了漫画网站,陷入了怔忡。

看得出来,阿甘已经知道他的住处了。

小胡说:“叔,中午点外卖还是出去吃?”

骚叔回过神来,说:“你去吃吧,我要走了。”

小胡问:“你去哪儿?”

骚叔说:“去上海,跟一个电影公司谈版权……”

小胡说:“哪部小说啊?我怎么不知道?”

骚叔说:“你别管了,如果有人打电话找我,你就说……我去威海了。”

小胡看着骚叔,突然问:“你是不是在躲哪个女孩啊!”

骚叔说:“叔天天都在躲女孩。我不在的这些天,你盯着点公共微信号,有些重要问题,你要回复一下。还有,一早一晚,你帮我继续抠那块红砖。”

小胡说:“你不查小题了?”

骚叔说:“我怀疑小题在查我。”

小胡朝上推了推眼镜:“什么意思?”

骚叔说:“以后再说吧。”

他已经收起了笔记本电脑,要走了。小胡拦住了他,严肃地说:“我最烦说话藏头露尾了!你说,否则我不帮你抠砖!”

骚叔迟疑了一下才说:“最近,天上掉下了一个馅饼,可是我怀疑它是个陷阱……唉,这事儿太烧脑了。”

小胡说:“我保证我能听得懂。”

骚叔就说:“忽略掉中间的弯弯绕,我们直接说起因和结果,就是这样的——我查小题的时候,很蹊跷地认识了薇拉,自从薇拉出现之后,我的生命就受到了威胁……我的生命为什么受到了威胁呢?因为我在查小题。你听懂了吗?”

小胡摇了摇头:“谁威胁你的生命了?阿甘?你是通过他认识薇拉的啊。”

骚叔说:“换个思维想想,阿甘之所以出现,会不会就是为了让我认识薇拉呢?”

小胡琢磨了一下,不同意骚叔的说法:“是你主动去找阿甘的!”

骚叔说:“没错儿,但是我为什么要去找阿甘?”

小胡说:“为了查小题。”

骚叔一拍大腿:“你看,源头还是小题!”

小胡说:“好吧,我承认我没听懂。”

骚叔说:“我怀疑,一切都是小题在幕后操纵。她留下了阿甘,等待每一个去调查她的人,结果我去了,阿甘演戏,让我认识了薇拉,薇拉施用美人计,走进了我的生活,监督我的一举一动,当她发现我开始怀疑小题的时候,报告给了小题,小题给她下了指令,让她和阿甘继续演戏,于是,阿甘借着爱情的名义,如影相随,打算干掉我……”

小胡摸了摸骚叔的脑袋:“叔,你确定你没问题吗?”

骚叔推开她的手:“如果我错了,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吧,因为我亵渎了爱情。”

骚叔离开工作室,开车去了北京南站。

在路上,他给薇拉打了个电话。

骚叔:“薇拉,我要去趟……威海。”

薇拉问:“什么时候?”

骚叔:“现在就走,去跟一个电影公司谈版权,几天之后就回来。”

薇拉说:“噢……你注意安全。”

骚叔:“我不在的时候,你待在家里,别去餐厅跳舞了,等我回来。”

薇拉说:“好的。”

骚叔:“还有……你尽量少出门。”

薇拉问:“为什么?”

骚叔:“我不确定那个阿甘会不会找到我们那个小区。”

薇拉说:“知道了。对了,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胶东大花生,别忘了。”

骚叔:“胶东大花生?”

薇拉说:“对啊,威海特产。”

骚叔愣了愣,赶紧说:“没问题。”

应该没问题,既然是特产,上海的超市也应该有卖吧!

骚叔把车停在南站停车场,买了张一等座,坐上了开往上海的高铁。

他的座位靠着过道,他上车之后,就拿起高铁上的杂志,低头看起来。他其实是想遮住自己的脸。他的眼睛并不在杂志上,而是监视着过道上每一个经过的人。

高铁开动了,慢慢前行,终于驶出了北京的楼群,速度越来越快,在广阔的田野上风驰电掣。

骚叔把杂志放下来,靠在椅背上,半闭双眼,打算睡一会儿。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

对面走过来一个女孩,那脸蛋,那腰臀,那大腿……他端正了一下姿势,对这个女孩露出了微笑。女孩根本没看他,拖着箱子,昂首挺胸地走过去了。

骚叔收回了微笑,再次靠在椅背上,眼皮越来越沉。

突然,他又一次瞪大了眼睛——这次不是什么美女,除了朋友圈,哪来那么多美女!他看见,车厢连接处有个人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不见了。

阿甘?

骚叔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怎么可能!

如果真是阿甘跟着他一起上了高铁,那么,他必须完成一系列的准备——首先,他开车或者打车跟踪了骚叔,看着骚叔走进了工作室。在一个多钟头的时间里,他一直躲在某个角落,像条鳄鱼一样耐心地等候。骚叔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只是没有现身。当骚叔开车离开的时候,他又开车或者打车跟随在骚叔的车后,一直来到了南站。

骚叔买票的时候,他应该就在骚叔的背后,北京开往上海的高铁太密集了,他必须知道骚叔买了哪趟车次……

骚叔站起来,快步走过去,车厢连接处没有一个人。

他走进相邻的车厢,开始查看。

无数陌生的面孔,就像满教室的学生,很多人木然地看着他。他一张张面孔打量,没有阿甘。

他不放心,继续朝前走,检查下一节车厢……

他一直走到餐车才停下来。

阿甘不在高铁上。

除非……对了,还有厕所,有的有人,有的没人。

他放弃了检查厕所,穿过一节节车厢,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用手机订了一家远离市中心的酒店,感觉很累,脑袋昏涨涨的,终于靠在椅子上,迷迷瞪瞪睡过去了,一觉睡到了上海站。

下了高铁,他乘坐出租车来到那家酒店,住下来。

当天晚上,他发了个朋友圈,写道——

出差中。不知归期。

骚叔在这家酒店住了两天。

每天晚上,他都用手机和薇拉通个电话。薇拉很安全,那个阿甘并没有在骚叔的小区里出现。

骚叔无所事事,还用手机摇到了一个女孩,第三天晚上,他和这个女孩在南京路见面了。挺难看的,长的还不如小胡。骚叔请她吃了一顿法餐,然后很绅士地打车把她送走了。

酒店很远,骚叔回来的时候,已经11点了。

他洗了个澡,准备睡觉了。他决定明天返回北京。

骚叔刚刚钻进被窝,就听见有人敲门,三下,很慢:“当,当,当。”

骚叔紧张起来,他没说话,他在等对方说话。

没有人知道他来上海,因此,不会有客人来拜访他。只能是服务员,服务员敲完门之后,肯定会缀上一句:“你好,服务员。”

门外的人只是敲了三下门,并没有说话。这个人也在等待。

双方僵持了一阵子,门外的人又敲了三下,还是那么慢:“当,当,当。”

骚叔有点紧张了,他慢慢坐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伸手挡住了猫眼——他担心门外的人用什么尖锐的东西戳进来。

门外没有任何举动。

骚叔这才移开手掌,把眼睛贴了上去。

他的全身一轻——门外的人正是阿甘!他还穿着那身保安制服,静静地朝猫眼看着。

骚叔隔着门板咆哮起来:“滚开!你这个疯子!”

门外无声。

他又透过猫眼朝外看了看,阿甘依然在,他似乎还笑了一下,靠在了对面的墙上。那个姿势似乎在告诉骚叔,他是不会走的。

他冲到电话前,手忙脚乱地翻开酒店电话簿,拨打前台:“前台吗?我是4118的客人!有人想杀我!”

前台小姐有些惊讶:“先生,您能再说一遍吗?”

阿甘开始用拳头砸门了:“咚咚咚!”

骚叔吼起来:“我是4118的客人!有人想杀我!他要进来了!赶紧叫保安上来!”

前台小姐说:“先生,您稍等,保安马上就到。”

放下电话,骚叔又跑到门前看了看,门外空空荡荡,阿甘已经不见了。

他如释重负地坐在了床上,马上又站起来,在狭窄的地毯上来回走动,显得很急躁。他怎么都想不通,阿甘怎么可能找到这家酒店!看来,今天晚上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

大约两分钟之后,有人跑过来,急促地敲门。

保安来了。

骚叔走过去,并没有打开门,而是从猫眼朝外看了看,头发一下就竖起来了!——阿甘又回来了!

骚叔反身跑到了窗前,酒店窗户只能打开一条缝,就算能打开全部,骚叔也不敢跳出去——他在4楼。

阿甘继续用拳头砸门:“咚咚咚!”

骚叔不敢说话,心里祈祷着酒店保安快点赶到。

阿甘好像愤怒了,用拳头连续砸门:“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骚叔还是不说话,他已经快窒息了。他在心里暗暗骂道:去他妈的小题吧!去他妈的探险团队吧!去他妈的薇拉吧!现在,他只想尽快摆脱眼下的危险。

阿甘开始一下下踹门。

酒店的门只是一层木板,并不结实,门锁在一下下晃动,看样子很快就断裂了。噢,还有一条防盗链,它也抵挡不了多长时间……

骚叔从窗户朝下看去,下面是酒店的停车场,有两个保安在转悠。他大声喊道:“救命!快来人!”

那两个保安仰头看过来。

骚叔急切地朝他们挥着手:“有人要杀我!快来!”

两个保安立即跑进了楼内。

阿甘还在踹门,门板已经露出一个参差不齐的洞。阿甘蹲下来,朝房间里看了看,骚叔看见了他残缺不全的脸。

骚叔伸手抓起了旁边的台灯,那是个欧式的金属台灯,很重,它是整个房间里唯一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

阿甘站起来,继续踹门。

门锁果然断了,门板敞开了一条缝子,只剩下细细的防盗链在坚守最后一道防线,阿甘继续踹,防盗链的拉铆钉已经被拨出来了。

谢天谢地,又有人跑过来了。

骚叔拎着台灯走过去,电线拽住了他。

他把台灯放在了地毯上,走到门口,从门缝朝外看去,停车场那两个保安果然跑来了,一个年龄大些,应该是个小头目,一个年龄小些,脸上的婴儿肥尚未完全退去。

阿甘并没有离开。

骚叔的脑袋“轰”一下又大了——他太大意了,这时候他才发现,阿甘穿的制服并不是薇拉那个公寓的灰色制服,而是蓝色制服,赶来的两个保安也穿着蓝色制服!

他一下就明白了。

他打开门,愣愣地看着阿甘。

那个小头目问道:“怎么回事?”

骚叔指了指阿甘,有气无力地说:“他……”

小头目看了看阿甘,阿甘看着骚叔,并不说话。

小头目走进房间,检查了一圈,把台灯拿起来,放回了原位,然后走出来问骚叔:“你不是说有人想杀你吗?”

骚叔陡然变得愤怒了,指着阿甘说:“就是他!”

小头目仔细看了看骚叔,好像在确定这个客人是不是有病,接着他问阿甘:“还是你来说说吧。”

阿甘终于说话了,语气木木的,而且听起来很不通顺:“对讲机说4118的客人有危险,我上来。”

小头目又问:“你敲门了吗?”

阿甘说:“不给开门。”

小头目接着问:“他怎么对你说的?”

阿甘说:“不说话。”

小头目继续问:“你确定房间里有人吗?”

阿甘说:“有人在跑。”

小头目不再问了,他似乎已经很清楚了,他对骚叔说:“先生,你这算是报假警啊。你看,门都损坏了,谁来赔偿呢?”

骚叔气得全身直哆嗦:“你们合伙害我!”

小头目看着骚叔,很耐心地说:“李柑不太善于表达,我来和你说说吧……”

这时候,骚叔才知道阿甘的原名叫李柑。

小头目继续说:“你看事情是这样的,刚才你给前台打电话,说有人想杀你,我们赶紧用对讲机喊话,李柑正好在4层,我们就让他来了,前后应该不超过三分钟,符合我们酒店的规定。可是,你的房门关着,我们怎么敲都没有人给开门,也没有人答话,但是我们确定房间里有人在,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只要不确定客人已经安全了,我们是不可能离开的,如果凶手已经进入了房间,挟持了你,怎么办?所以,我们必须破门而入。”

骚叔懵了,他感觉自己跳进了一个圈套中。

突然,他吼叫起来:“他是从北京来的!他在跟踪我!他要害我!”

小头目郑重地说:“先生,他是我们的工作人员!”

骚叔说:“他是不是刚来的?”

小头目说:“刚来的怎么了?我们都不歧视他,你更没有理由歧视他。而且,作为一个新员工,他今天的表现非常称职!”

接着,他看了看阿甘的手,刚才破门的时候,阿甘的手受伤了,还在滴血,通道的地毯是红色的,血落在上面瞬间就消失了。他对那个年龄小些的保安说:“你带李柑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年龄小些的保安说:“好的。”

小头目说:“把单子带回来,酒店报销。”

年龄小些的保安说:“嗯。”

然后,他拽了拽阿甘,两个人就离开了。

骚叔突然说:“我要报警!我要跟警察说!”

小头目说:“我觉得,你应该给医院打电话。”说完,他也离开了。

骚叔转身走进房间,抓起电话,犹豫了半天,又放下了。

如果警察来调查情况,酒店保卫部的说法无懈可击,他倒很难解释了。阿甘来这家酒店当保安,属于正常应聘,并不违法。他说阿甘想害他,却没有任何证据……

骚叔只有一条路——离开。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客房部经理和楼层服务员来了。

客房部经理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闪着油光。他说:“先生,我来跟您协商一下这扇门怎么处理。”

骚叔很不耐烦地说:“不用麻烦了,多少钱?我赔。”

经理说:“噢,那我就没有问题了。”

骚叔对服务员说:“请你检查一下房间,我现在就去退房。”接着,他看了看那个经理:“你们的酒店很舒适,就是台灯的线有点短。”

经理的脸上挂着很职业的微笑,说:“我们改进,改进。”

骚叔来到前台退房,果然收了他的赔偿费。

他走出酒店大厅,四下张望。

阿甘走过来,他的手没有包扎,只是不再流血了。他走到骚叔跟前,低声问:“先生,您需要用车吗?”

骚叔说:“我们应该谈谈。”

阿甘说:“对不起,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您去哪儿?我帮您叫车。”

骚叔说:“我……我去南京路。”

阿甘说:“您稍等。”

接着,阿甘果然去叫车了。很快,一辆出租车就开到了酒店门口。

骚叔坐了进去。司机把车开动之后,问:“先生,南京路吗?”

骚叔低声说:“虹桥火车站。”

说完,他转过身穿过后窗朝外看去,又一辆出租车开到了酒店门口,阿甘朝他看了一眼,也坐进了出租车……

继续阅读:第8节:罗布泊再起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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