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题愣愣地看着干戈。
干戈说:“我警告你,你不要跟我再废话,什么拯救地下那些人,什么拯救罗布泊,什么拯救全人类,我谁都不拯救,我只要你!这是我的最终决定,OK?”
小题慢慢低下了头。
干戈说:“我们现在就走,回北京!”
小题突然拽住了他,他看了看小题,恶狠狠地说:“你要敢再啰嗦,我跟你翻脸。”
小题的眼泪“哗哗”流下来,她摇了摇脑袋,然后轻轻地说:“值了,我值了。”
这时候帐篷外传来了犹犹豫豫的脚步声,小题朝外看去,赶紧擦了擦眼泪,大声说:“她回来了!”
干戈并不朝外看,他依然瞪着小题的眼睛:“谁来了都不好使!”说到这儿他把胸前那个兵器坠饰拽下来,暴躁地甩到了帐篷外,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小题不理他,站起来,走出帐篷,把那个坠饰捡起来,装进了口袋,然后对他说:“沈小题回来啦!”
沈小题的回归太重要了,这等于解除了小题的生命威胁!
干戈这才站起来,跑了出去。
沈小题挎着那个米黄色的挎包,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满脸憔悴,有些不安地看着干戈和小题。
干戈说:“沈小题?”
沈小题的声音有些嘶哑:“干戈,你放心,我绝不是回来害小题的。”
干戈说:“我知道我冤枉你了,对不起!”
小题也说:“是啊是啊,都是那个小让布的局!回来了就好!快点到帐篷里歇歇!”
干戈有些尴尬地说:“呃……你在沙漠上转了一宿吧?”
沈小题没有回答他,一步步走过来。
小题瞪了干戈一眼,说:“你就不要掺和了,赶紧去煮点面!”然后,她扶着沈小题就走进了帐篷。
干戈朝荒漠上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影,这才去拿灶具。
他给沈小题煮面的时候,两个女孩一直坐在帐篷内说话,声音很小,不过能感觉到她们很亲密。
干戈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踏实感和幸福感。
一切都没有那么糟。
接下来,他只要把两个小题安全带出罗布泊,噩梦就结束了。油料应该够,水和食物应该够,最重要的是,他的信心爆棚。
煮好面之后,他端进了帐篷。
两个女孩似乎谈到了什么严肃的话题,表情都很凝重。
干戈警惕地问:“你们怎么了?”
沈小题没说话,只是看着小题。
小题淡淡地说:“没你的事儿。”
干戈把热腾腾的面递给沈小题,然后就知趣地出去了,他打算检查一下他的车子。小题跟了出来,对他说:“青年,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走,咱俩去转转。”
干戈说:“光秃秃的,转什么转!”
小题说:“我们就要离开了,今后不可能再踏进来一步,还是看一眼吧。”
干戈说:“走吧走吧。”
两个人离开了营地,在附近转悠起来。
小题一边走一边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
干戈打量了一下她,问:“你俩又开始悲情了?”
小题说:“我们就要一起回北京了,她还是有些顾虑。”
干戈说:“婆婆妈妈。”
小题突然说:“哎,你说,要是没有我这个人,你在北京遇到了她,你们会相爱吗?”
干戈说:“不要胡说。”
小题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干戈,说:“只是个假设。不过,你要好好想想再回答我,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
干戈真的想了想,然后说:“不会。”
小题就像一个过度敏感的病人,她的眼睛竟然湿了,失望地说:“我和她是同一个人,至少长的一样,既然在北京你不会爱上她,也就不会爱上我。现在你之所以爱上我,肯定跟罗布泊这个特殊环境有关系!”
干戈说:“你怎么还哭了!好好好,我再想想!”他假装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说:“应该会爱上吧……”
小题愣愣地看着干戈,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那说明你爱的并不是我,你只是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女孩……”
干戈眨巴眨巴眼睛,说:“你他妈到底讲不讲道理?”
小题继续流泪,说:“还没等离开罗布泊你就开始讨厌我了……”
干戈说:“是这样——如果从来没有遇到你,我也许会爱上她。因为遇到了你,我永远不可能再爱上她。”
小题擦了擦眼泪,说:“好吧,算你过关了。”
干戈长长地舒了口气。
两个人继续朝前走,小题突然又说:“如果我出现过,后来又不存在了,你会不会爱上她?”
干戈警惕地问:“你不存在了是什么意思?”
小题说:“就是……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干戈说:“不可能。”
小题说:“你会不会聊天啊!只是个假设!”
干戈说:“假设不成立!”
小题说:“它就成立!”
干戈说:“好吧……不会。”
小题再次停下来,看着干戈的眼睛说:“你不爱我。”
干戈很无奈地说:“说吧,我很想听听你怎么胡搅蛮缠。”
小题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如果我真的永远不会再出现了,你肯定会爱上她,延续我俩的爱情,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跟我最相似的人。”
干戈快被虐哭了,他假装恍然大悟地说:“有道理,我肯定会爱上她!”
小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半天才说话:“爱情也可以复制吗?”
干戈被问得哑口无言。
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干戈突然问:“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小题笑了笑:“没怎么啊!好了,不折磨你了,走,回去吧。”
说完她就朝帐篷走去了。
干戈追上来,说:“你骗我。”
小题转头看了看他,说:“老实告诉你吧,现在她回来了,我并不怕她杀了我,我只怕她抢了你。刚才我是做个爱情测试。”
干戈说:“丫头,等我们回到北京,坐在咖啡馆里,那时候再玩这种游戏好不好?现在,我们得赶紧逃命!”
小题说:“就你一个人开车,昨天晚上你差不多一宿没睡,你必须睡一会儿,然后我们再出发。”
干戈说:“不用!我……”
小题不容反驳地打断了他:“听话!”
干戈说:“噢……”
两个人回到营地,干戈说:“你俩在帐篷里聊会儿吧,我到车上睡去。”
小题没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干戈的脸。
干戈说:“去啊!”
小题笑了,轻轻地说:“青年,你真帅。”
然后,她一转身就走进了帐篷。
小让把自己封闭在延伸城内,安安静静地躺在了那个太极图下。
3:14还早,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那个玉帛端端正正地放在她的胸口上,她闭上了眼睛。
只等时间滑到那个神秘的时刻,太极图会骤然射出光芒,接下来,玉帛会融入她的胸口,那个干戈坠饰也会融入它主人的脖颈……
一个人将死的时候,似乎总有些预兆。
比如,一个老人病危,几天几夜陷入昏迷,可是某一天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精气神变得极好,能吃能喝,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他要去了。所谓“回光返照”。
这个预兆同样出现在了干戈身上,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此时此刻,他胸前的那个兵器坠饰装在小题的口袋里,它正由青铜色悄悄变成血红色。
干戈太困了,他躺在吉普车的后座上,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不过都不是很清晰,也不是很完整,他好像看见了小让,小让“哇哇”地哭着,纠缠干戈,让他抱她。干戈很警惕,七拐八绕地躲避她。
后来,小让不见了。
不过,不管干戈走到哪儿,始终能听见她的哭声,她的哭声好像是这个世界的背景音效。
干戈看到了一个圆形的古代玉饰,就像一只眼睛,始终在天上盘旋,似乎在跟随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惧怕这个东西,远远超过了那个枯萎的侏儒。
终于,那个圆形玉饰飞到了他的头顶,停下来。
他仰头看着它,双腿不会跑了。
小让依然在哭,哭得天惶惶地惶惶。
接着,那个东西似乎在作法,发出了绿幽幽的光。
干戈的兵器坠饰渐渐变得血红。
干戈预感到自己要完蛋了,他满心悲凉,低头看了看胸前那个坠饰,它已经融化,变成了一摊血。他伸手摸了摸,发现那是个深深的伤口……
接着,天空上出现了倒计时:3:14,3:13,3:12……
果然,3分14秒之后,他倒下来,倒在了梦里那个诡异世界的地上,不知道是水泥还是石板还是沙土。有这样一个说法,一个人死了,第一眼会看到死去的至亲。可是,干戈并没有看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就是古楼兰的那对贵族夫妻,他也没看到母亲,他看到了父亲老干!干戈愣愣地看着他,他很安详地看着干戈,干戈说话了:“老干,你的嘴挺严啊!……”
父亲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并不回话。
小让还在哭。
她的哭声充满了整个世界,那么丧气……
干戈一下就醒了。
他使劲摇摇脑袋,决定不睡了。这种睡眠比开车还累。
他从车上下来,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帐篷里很安静,没听到两个小题的说话声。他一步步走到帐篷前,小题正对着小镜子梳头,沈小题不见了。
他问:“走啦走啦!沈小题呢?”
小题放下了梳子,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并没有说什么。
干戈说:“哎,她去哪儿了!”
小题还是不说话。
干戈忽然感到不对头了,他仔细看了看小题,她确实穿着小题的衣服,但干戈马上辨认出来——这个女孩是沈小题!
他的脑袋“轰”一下就炸了,他扶住帐篷,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接着就颤巍巍地掏出了刀子。
小题不见了。
毫无疑问,沈小题把她杀了。
然后,她换上了尸体的衣服,冒充对方……
沈小题平静地问:“你要干什么?”
干戈弱弱地问道:“我只问你,小题呢?”
沈小题说:“她拿着你那个挂件去楼兰废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