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旦默了，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顶着一身湿哒哒的衣服静静地蜷缩在角落里，透过残破的窗户看出去，外面碧海蓝天，海边偶尔有几名渔夫在收渔网，还有女人们三三两两的路过，这里比起王宫，好的太多，如果让她再回到过去，她死也不会再进宫。
范蠡虽然被绑着，但是不妨碍行动，他也不打算跑，官差见他还算老实，便主动解开他的绳索，入夜时，他带着两个馒头靠近郑旦。
“吃吧。”
范蠡蹲在郑旦面前，将馒头递过去，借着月光，郑旦明显看得出范蠡有心事。
“范蠡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说出来我帮你。”
郑旦接过馒头，目光却依旧在范蠡身上。
他笑了笑，直接坐下，已经不在乎地上多少灰尘，现在他大概就是阶下囚了。
“没事，你赶紧吃吧。”不论他怎么笑，眼底的漠落依旧让郑旦心疼。
她一把抓住范蠡的袖子，微微皱眉，“范蠡哥哥，西施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对不对？”
即使她已经知道了，还是想让范蠡自己承认。
提起西施，他的眼神忽然迸发的光彩让郑旦羡慕嫉妒，但是已经没了恨，她明白了，那孩子真的就是范蠡的。
“那，那孩子没了，你的心一定很痛吧。”
郑旦慢慢松开范蠡的袖子，低头细细的啃着，其实，她还是很期待范蠡的孩子，一定和他一样很有学问，奈何已经没了。
如今已经离开王宫，范蠡不打算瞒着郑旦，无奈的苦笑道：“孩子啊，是西施弄掉的。”
郑旦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向范蠡，只听他继续道：“是他，想要复宠，想要夫差永远对他有愧疚，想要夫差和伍子胥关系恶化，牺牲了那个孩子。”
郑旦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她惊讶于西施手段的狠辣。
和他比起来，她简直不值一提。
“他那么狠毒。你还爱他？”
郑旦的眼眶微红，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输给那个狠毒的女人了。
范蠡似乎不放在心上，继续笑着，“对啊，就算他那么狠毒，我依旧比他，我明白，他是被逼无奈的。”
“可他不是真正的西施！他亲口告诉我的，他是一缕亡魂，附身在西施身上的，你被骗了！”郑旦猛的丢了手中的馒头，双手揪着范蠡的领子，想要把他摇醒。
可范蠡却无力的晃了晃脑袋，似乎是随口道：“我也不是真正的范蠡啊，我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一瞬间，郑旦愣在原地，抓着范蠡的手忽的失去了力气，身体微微颤抖着，脑中回忆过去的范蠡和现在的他，真的天差地别，奈何她还是傻乎乎的觉得人总是会变的。
“你说，你不是真正的范蠡哥哥？”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道：“你们都骗我，我爱的男人没了，我的姐妹没了，你们都骗我！”
郑旦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落下，她真的无法忍受姐妹和爱人双双变成陌生人的事实，“你把他还给我，你把西施还给我，你们都是魔鬼！”
范蠡任由郑旦发泄，他明白郑旦现在的感觉，真的挺绝望的。
天上的月亮已经没了，乌云彻底遮盖了它，星星也没有几颗，四周除了郑旦的哭声只有虫鸣和大海的浪潮声，郑旦不知哭了多久，哭够了，眼泪流干了，也就停了。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范蠡首先打破了宁静，“我很抱歉，你是个好女孩，以后一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这是他第一次发好人卡，没想到居然是发给这么个让人心疼的姑娘。
郑旦无力的晃了晃脑袋，唇角扬了扬，“你们都骗我，都变了，很有意思么？”
“也许，原来的范蠡真的爱你。”他眨了眨眼。
这么久了，这大概是范蠡说的第一句可以让郑旦心情好起来的话，可是现在她高兴不起来，“是吗？可他没了。”
郑旦的表情时刻告诉他，现在她的心情依旧不好。
范蠡无力的耷拉着脑袋，“我一定要回宫。”
……
“我看你是回不去了！”
一阵浑厚有力的男声突然传来，一瞬间，夹杂着拔刀的破风声，范蠡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他只感觉什么推了他一把，紧接着他的身上紧紧的趴着一个人，他扭头看过去，郑旦静静的趴在他的背上，月光伴随着乌云的消散而露出，他看清了郑旦身后的人。
一身黑衣，手中抓着一把短刀，刀的另一头，已经深深插进郑旦的背上。
“郑旦……”范蠡嘴型动了动，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身后的男人看清自己刺杀的人以后，惊讶不已，噗嗤一声，短刀被他拔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范蠡下意识伸手去捂，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郑旦，郑旦！”范蠡总算可以喊出来，声音嘶哑到了极致，他来到这里从没哭过，这一次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不是为自己，不是为白萧然，而是为一个根本不爱却对不起的女孩。
“郑旦，你别睡，我求你！”
范蠡的样子让郑旦欣慰，他哭了，爹爹总说，一个男人为了女人哭，代表心里有她，这一次，他哭了。
“范蠡哥哥……”郑旦的声音空而无力，只是气声，“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即使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她爱的的范蠡，她依旧提他挡刀，只是为这具肉身。
“记得，保护好，范蠡哥哥的肉身……别死……”
这是郑旦对范蠡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拼了一口气贴近范蠡的耳边。
他明白，她爱真正的范蠡入骨。
“我答应你……”
游戏世界里，NPC死了，肉身是不会留下的，而是格式一般的消失，范蠡的怀中慢慢的空了，眼前的郑旦化作了一点一点的白点消失，直到最后一点消失，他才明白，郑旦真的死了，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可能会遇到下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但是郑旦，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