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门很快被陆励打开,一个大娘手里提着药箱进来,看样子应该是黑诊所的赤脚医生。
陆励盯着我满是血的大腿好一会,还是无情将一张离婚协议书和一支钢笔扔我面前说:“离婚吧。”
我盯着他笑,眼泪不争气地滚出来,说的虚弱又残破:“好,陆励!我们离婚。反正是留不住的人,我拽着做什么?”
我的手抖成了筛子,用了好久的时间才把名字写完整。
陆励拿到协议书时眼神有点复杂,这时候小黎的尖嘴鞋在我头上狠狠踢了一脚。
陆励没有阻止,对,没有。
曾许过我未来的男人搂着小三儿无情转身,多看我一眼都吝啬。
赤脚医生给我引产,嘴里念叨着:“男人啊,信不得。”
我用着最后的力气拽紧大娘的衣袖:“还有救吗?你帮帮我,我卡里有五千,都给你!”
她叹气:“哎,吞了那种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不要孩子也好,到时候再嫁人还容易。
虽说是他们给我钱让我来这给你引产,但我活了这么久,真没见过这么狠的男人。姑娘,现在我给你打针,忍着点。”
一根比手指还长的针快速从小腹进去,忽然间什么都完了。
真的,我从来都没有那么绝望过,偏偏疼痛和荒谬却都来的这么真实?
算不清到底痛了多久,反正每一次宫缩我都拿脑袋去撞床头,一下又一下。
头发粘在脸上,黏糊糊的。
好几次都差点昏过去,忍到极限,我嘶声力竭地大叫出来:“啊——”
“出来了。出来了啊!”
是的,出来了,能感觉到孩子从身体里滑出来。
顺带流出的是供给孩子的羊水还是我的血,也已经不重要了。
我盯着天花板呆住,眼泪啪啪往下掉。
好不容易有了点力气从床上起来就连滚带爬盯着脸盆里满身是血的死婴。
四个多月,成人型了。
“是个男孩,他闭着眼睛,鼻子和手脚都好好的……长的像我。”
不知不觉间,我又泪流满面。
引产的第二天,我连人带行李箱都被轰出门外。
陆励没好意思看我:“找个时间,我们办完剩下的手续。
顺便和你讲一声,我爸妈已经知道了,他们没什么意见。
如果你还要脸面就别上我家来闹。被抛弃的人真没什么光彩的,至少别带你父母一起丢人。明白吗?”
陆励在门里,我在门外。
陆励西装革履,我蓬头垢面。
“你会有报应的。”我眼泪汪汪地笑了。
“我能下狠心和你离婚就不会后悔。至于报应……”他顿了顿:“唐颖啊,我等着。”
陆励关了门,门风打在脸上凉得要命。
我拖着行李箱像条丧家犬,失去的不只是婚姻,还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一个礼拜后我们办完了所有手续,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下大雨,陆励提出送我一段。
我忍不住讽刺地笑笑:“陆先生,你的车坐我这种为了婚姻丢掉工作,没了身材,每天洗衣服烧饭的老妈子,合适吗?”
陆励皱皱眉头,选择了沉默。
这之后我没有再打扰他,他也没有再走进我的生活,就像从来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
引产和离婚带给我的打击实在是太大,短短两个月我就从一百四的体重降到九十不到。
为了活下去,我找了份传媒公司的文员工作。
一月四千五,工资算不得太低,但我爸的医药费压力很大,这点钱每个月都紧巴巴的,不够的时候还要去借钱。
说起来我爸知道我离婚后病情加重了很多,我妈也在村里丢尽了面子,性格大变,和以前那群亲戚邻居也不再来往。
至于原因,不用多说。
人性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多的是人扑过来,等走背运了,多少人表面上假关心说着哎呦,真是可怜啊,会好起来的。
可背地里呢?三五扎堆说长道短。
什么离婚的女人就不值钱了,什么门不当户不对难怪人家要劈腿。
总之各种难听的版本都有,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看戏的人。
后来,我遇见了一个男人。
一个,我穷尽一生也许都看不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