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树,花正无,无相无形难画图。
无名姓,却听呼,擒入中间造化炉。
运起周天三昧火,锻炼真空返太无。
谒天都,受天符,才是男儿大丈夫。
这歌儿饶是有趣,却又微言大义,阐幽明微,于戏谑中暗藏妙言至理,我拉着黑长老一路急行,走进了那白茫茫的雾霭,额头上已经是微汗,待得走到小径的尽头,雾霭被甩在身后时,却已经登临峰顶。
峰顶处的风景很是出我预料,只得一坪一树一几一庐一人一井,方圆约为四五亩一块平坦的空地上,筑有一间用稻草搭就寒怆而粗陋的茅庐,庐前一块卧牛石因陋就简算是一石几,卧牛石右侧是高度跟膝盖相仿,青石条围成的井栏,横跨井栏有一个汲水用的辘辘,一根湿漉漉的井绳一头拴在轱辘上,一头连着一只小木桶,木桶就安安稳稳的搁在井栏上。
卧牛石左边种了一株亭亭如盖的桃树,满树桃花争先恐后的正在怒放,花开荼蘼,暗香醉人,山风吹过时便是一场小小的花雨,落下的花瓣给大地铺上了一张粉红色的地毯。
树下站着一人,一身白色道袍,穿一双圆口黑布鞋,黑色长发扎了发髻,发髻上斜插着一枝黒木簪,五绺长须,身型清癯,这人就站在树下练拳,我是个外行,看不出门道,又不敢搅扰,只能远远的站定看个热闹。
那人心无旁骛,心神合一,在月光下,在雨后微风里,在落英缤纷中悠然施展,我蹬着眼睛死命的瞧,生怕看漏了一眼,只觉得妙不可言,这拳法柔和缓慢,灵动,拙朴,就像是一枚柳叶在风中舞动,行云流水,妙趣天成。
“《易传?系辞》载:‘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洛河水清,黄河水浊,圣人伏羲观两河交汇,融河图洛书而成易经,易经以阴阳为要素来解释周天万物的发展和变化规律,所谓无极生有极,有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演八卦,这太极拳正是依据这太极阴阳的理念而创,这人那‘无根树’唱的不错,拳也打得还凑合,可是你要学这拳,你就完蛋了……”能说出这么博学多才的话,这人自然是老乌贼,他捻着胡须皮笑肉不笑的插嘴。
“无根树?”我好奇的转身问他,他皱起眉又开始训斥我,“不学无术!这‘无根树’正是后世道众对张三丰推崇备至的原因,把魏伯阳《参同契》陈转《无极图》张伯端《悟真篇》等艰深玄奥的道家修真炼气的理论,用通俗易懂的歌词呈现了出来。”
“善了个哉的,你凭什么说练这个拳就完蛋了?你胡说八道!打得多好看哪!”黑长老撅着嘴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因为这等于影射他伟大的菜菜主人。
“你少聒噪,这训练新人的事,我老乌贼在渡者六道,自认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这创意是我出的,自然有我的道理,有句话不知诸位听说过没有,叫做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这内家拳都有不传之秘的法门,没有这法门,练一辈子也难大成,就有法门,也非一朝一夕能够大成,三五载那是短的,二三十年也不算长,第一,你是老江湖了,你倒来说说看是不是这么个理?”老乌贼冷笑起来。
“这一点老乌贼确实没有说错,理就是这么个理!”穿山之首站了出来,证明老乌贼所言非虚,第二第三也点头附和,黑长老顿时哑了火,他气呼呼的把耳朵蒙住。
“菜刀,这个创意是我想出来的,当初我就知道这个计划中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漏洞,网路蜘蛛所能搜索到的资料视频,都是公之于众在互联网上存在的,如这太极拳,这都是各门派为了招徒而抛出的饵,招式身法都经过增减与改变,看起来自然是赏心悦目,心旷神怡,用于参考借鉴未尝不可,想学到精髓实在是缘木求鱼,背道而驰了!”
“这内功法门就弄不到么?”我心底还是存了那么一丝希望。
“如同渡者六道一样,各大门派的不传之秘,都是口耳相传,出我嘴,入你耳,又或者各有秘传之地,未曾获得资格擅入禁地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即使是嫡系子孙也无侥幸,至于敢于在外私传各派绝学的各派教众,那下场怕更是生不如死,我替你去抓一个武当真传弟子倒是不难,催眠他弄来这法门也不是不行,这人可就惨到家了,若是不小心,走漏了半点风声,就是全江湖各大门派联合起来倾巢而出对渡者六道的绞杀,你觉得这买卖上算么?”老乌贼问我。
“……”我心灰意冷的摇了摇头,这番话算是彻底堵死了我学这太极拳的心,渡者六道再厉害,又怎可能抵挡那些有着百年千年底蕴的门派联合绞杀。
“渡者六道,也有秘传之地?”我突然注意到了老乌贼话里的破绽,心脏立时剧烈的跳动开来。
“不该问的别问,老乌贼管好你那张破嘴!”那避役琳琅突然就发了飚,她柳眉倒竖的开始发怒。
避役看着老乌贼的眼神就像搭在弓弦上锋锐的箭,那双美目变的冷酷而暴烈,这次可不是开玩笑,她目光冰冷挨个扫视在场的众人,目光落到我身上的时候,简直如同死神的镰刀下一秒就要划过我的脖子。
朱颜也算是魔都数得着的母老虎,可是要跟眼前这一位比起来,那清道夫简直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猫咪,这位琳琅话虽不多,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气场却像是一手拿着朱砂笔一手端着生死簿,生死予夺的女阎王。
老乌贼那张脸一会红一会白,大气都不敢出,我从未见过这退路乌贼这么失魂落魄过,要说平日里他畏避役如虎,也是生性诙谐不拘小节使然,实则渡者六道彼此之间真可谓无分彼此,胜似亲人。
我冒冒失失问的这个关于渡者六道秘传之地居然如此讳莫如深,平地就掀起这么一场波澜,五个穿山表情就像是五张一模一样的黑色版画,既不交头接耳,也不说话化解这尴尬,五人神色肃穆只是各自眼观鼻鼻观心,五个光头这时比起小黑来更像是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