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放着把火红色的靠背椅。这无数根柱子呈环状包围着这把椅子。我环视了一遍,居然有些像古罗马竞技场。
“我平时没事,就爱在这里消磨时间,怎么样,不错吧?”朱颜问我,我只好点头,这间房间简直就像是科幻电影中的未来世界,充满着诡异邪恶的味道。朱颜却从椅子上拿起一只长的很像遥控器的东西,她对着天花板按动了几下。
随即就听见沉闷的机器运作声,有一根柱子缓缓降低,一直降到差不多一米五的高度,圆柱顶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满了透明无色的液体,液体里还有两个鹌鹑蛋大小的球状物体在载沉载浮。我好奇的走上前去,我贴近玻璃瓶去看。
当我仔细看清的时候,就仿佛是被人批头盖脸的浇上了一桶液氮,迅速冻结了我,我就像是座冰雕一样的僵硬在那里,那是两颗眼球,两颗黑白分明,闪闪发亮的眼球。这女人居然疯到了收集人体器官的地步……
“这两颗眼球美丽吧?你看这白的晶莹剔透的晶状体,还有这万里挑一的瞳孔色泽,像不像是最顶级的猫眼?这双眼睛是国内著名一线影星留下的噢,你猜一猜是谁?”朱颜拍着我的肩膀问我,这娘们真的是个疯子……
朱颜继续按动遥控器,无数的柱子缓缓降低,每一个柱子上都放了一个玻璃瓶,或大或小,或长或短,这些玻璃瓶就像是活了一般,它们扑着跳着涌向我的眼睛,而我就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我几乎无法用语言表述我现在的心情,震惊?不,除了震惊还有恐惧,除了恐惧还有茫然,第三扇门后,竟然是一个人体器官博物馆……一个独一无二仅仅属于朱颜的博物馆。高亢的交响乐渐渐响起,于是那些圆柱就循着某种特定的规律时而旋转,时而起落。
朱颜闭上眼睛,她的头颅随着音乐轻轻摇摆,她的神情陶醉放松而安详,就仿佛置身在翠绿的原野中一般,她张开双臂,深深的呼吸,她的胸脯起起伏伏,像是大海上的浪涛,而我侧像是风暴里的一只小小的舢板,随时会被这波涛打的粉身碎骨,我在祈祷这狂风恶浪早些过去,能让我安然抵达港湾。
音乐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激越时如惊涛拍岸,舒缓处似春风拂面,震撼时惊心动魄,温柔处冰消雪融。命运,妙不可言,也无法言说,是冥冥中自有定数,还是随机推演有亿万种可能?命运让我站在了这里,站在这个诡异的似乎有生命一般的房间里,旁边还站着一个陶醉的疯子,我不敢打扰她的沉醉,我默默的四下打量,无数的玻璃瓶里,装的全都是人体器官。
心肝脾肺肾,眼耳口鼻舌手脚胸臀乳,骨肉皮肠脑……《人体结构学》上有一副图片,那副图片上有注释的所有一切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它们在玻璃瓶里,被灯光照射的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姹紫嫣红,竟然渐渐的就觉得有一种妖异的美丽,摄人心魄的瑰丽。
我必须要承认,这里的每一样器官,在克服了恐惧之后,仅仅从审美的标准来说,都是无可挑剔的,我正看着一双手掌,沿着腕骨切下的一双女人的手掌。切口处异常平整,肌肤莹白似雪,指甲像是一个个粉色的贝壳,添一分则太胖,减一分则太瘦。无论从任何角度看,这都是完美的一双手,它的主人若是活着,无需貌美如花,就单凭这双手,就该有无数的男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无与伦比,这是造物者的恩宠,是神灵的赐福,是不是很美丽?”朱颜眼睛已经睁开,她问我,我只能点头。跟外面尸床上的烟鬼相比,那烟鬼的手已经很漂亮,可是跟眼前这一对相比,就完全是天壤之别,判若云泥。大户人家抱狗填房的丫鬟,遇见了盛装出巡的公主,这世上,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这些都是你偷来的?”我问。
朱颜脸上突然一红,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咬着嘴唇,竟然有些小女儿家的扭捏,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她不好意思。她就像是个对着家长撒谎说自己没有偷吃糖的小女孩,她眼珠滴溜溜的乱转,然后皱着眉头说:“啧……其实也不能算偷啦……清道夫么,总是要处理尸体,有时候遇见特别漂亮的东西就顺手牵羊一下……与其烧成灰,还不如让人欣赏嘛……”
“这就是偷啊,人家让你毁尸灭迹,你保留这么多标本,要是哪天被条子发现,这得牵连出多少起命案啊……”我小声的嘟囔,但是这很明显是非常不专业,很没有职业道德的行为吧。
“没事的,福尔马林溶液浸泡的组织,通常大片段的DNA已经降解,只能检测出46个小片段位点,根据这几个位点无法辨认,再说了,以防万一,这房间底下不还埋了两吨TNT么,此外你看天花板上的那些消防喷淋头,这也是保险措施之一,喷淋连接的可不是水泵,而是焚尸炉的油罐,这特尸科随时都可以变成一片火海,条子要找到线索,压根没可能。”朱颜很笃定,我不寒而栗,这该死的鬼地方,简直比炮火连天的战场都要危险。
“这事你可得保密呀……这还是我第一次给人家看我这些藏品,你可不知道,收集起来有多难,简直就是千辛万苦,举步维艰啊,好容易才攒这么一屋子呢,明明知道不该给你看,就是没忍住……”朱颜这话说的,好像还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我苦笑,这好比是给了你一个大嘴巴,还告诉你这是替你拍蚊子,老天爷,给条活路走,行不行啊?朱颜开始兴致勃勃的给我介绍那些展品,我的眉毛就像是湿毛巾一样的绞起来,一滴滴的苦水不停的往下滴。
“这对胸脯怎么样?你这小色鬼,肯定喜欢这个吧!”朱颜指着一对乳房,趁她没注意,我迅速的翻了个白眼,我喜欢也是喜欢活得好么,这切下来的,我喜欢个溜啊!我没好气的看过去,那对胸脯没有吸引我,那旁边的瓶子却将我的眼睛牢牢吸住,那是个婴孩,是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