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一抬头,一口咬在他的指头上,疼得他大声叫出来。
外面守着的下人不由得探头进来问道,“主子?”
“这里不用你们操心!”他赶紧抽出手指藏到身后,还要在下人面前装出一副掌控局面的样子。
其实,自从夏雪身体恢复知觉之后就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开始明显好转。
虽然这位镜湖仙人一身的怪毛病,但确实也算是救了她一回,在她尝试反抗时也没有给予粗暴的镇压,反而算得上是优待,尽管这优得让她有些别扭。
莫名其妙地被人扎上了草标进行售卖,她心里肯定是不大舒服的。
却因听说这里是隐市之后,她对这地方以及眼前这人不禁有些好奇。
以前这一带属于诸国边界的夹缝之中,无人管辖,所以可以按自己的规矩来办,只要有一个强者坐镇,其他小势力都能安安稳稳。但最近一年,篱姜两国对于此地两次争斗下来,阴山以南几乎都已尽归姜国所控。
不知道格局变化,对隐市是否会有影响。
等锦湖仙人这会儿去应付下人时,夏雪就四下随便看看。
她一眼就在一个架子上看到一个制作工艺十分精致的琉璃瓶子,里面装的不晓得是什么东西,凑近些看时,居然能看出不同的颜色流转。
她刚要伸手拿起瓶子细看,就被锦湖仙人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莫动手,懂点规矩。”
“这是什么?”她几乎能闻到一丝一缕从瓶口渗出来的异香。
“自然是好东西!”他干脆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去,“差不多也该准备准备了,时辰不早了,你过来看看,我给你挑的衣裳你喜不喜欢?”
他们继续向前,穿过一排又一排的货架,绕过一面华丽的丝绣屏风之后,夏雪看到一个成衣架上摆放着一套珠光宝气的裙褂,不仅有着繁复的绣花,还缀满了各种金珠银串,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穿上这套衣裳,你就是我的公主。”
“不知是哪国的规矩,敢把公主估价出售?”夏雪冷哼了一声,并不打算配合。
“这样吧,到时候赚的钱分你两成,你若是对买家不满意,事后一拍两散便是。”
“原来你这隐市是这般做生意的?坑蒙拐骗?”夏雪一挑眉梢。
他转身站到夏雪面前,一边替她解开腰带,一边摇头,“隐市可从不欺客,只不过我对你存了几分偏心而已。”
夏雪一把按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替你更衣啊,这套衣裳厚重,你一个人不好穿的。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怕什么羞啊,之前你还睡着的时候,身上什么地方我没见过……哎哟!好好的怎么又动手打人了?我可是仙人,又不会占你便宜!”
夏雪再一次举起了拳头,“出去!”
“好好好!你自己换吧,要是不方便时再喊我,我就在外面等你。”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夏雪换好了衣裙,从屏风后面出来,只是她的头发还是披散着的状态。尽管如此,已经足够让人惊艳了。
锦湖仙人愣愣看了她半晌,才开口道,“一看就是值大价钱的!”
见夏雪皱起眉头来,他继续补充,“世人都有一个价钱,只不过有人是明码标价,而有人是稀世珍宝。大家都是出来卖的,区别在于贵贱而已。谁也不要看不起谁。”
夏雪撇了撇嘴,“那你值什么价?”
“你对我感兴趣了?”锦湖仙人上前一步,抬手将手指插进她半长不短还有些凌乱的散发中。
这个动作在男女之间本来会显得有些暧昧,但他的目光不带半点邪念,反而只是一种纯粹的欣赏与赞叹,仿佛夏雪在他眼中,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美轮美奂的作品。
“一会儿再让黎娘替你打扮打扮,梳个好看的头,就完美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夏雪强调着。
锦湖仙人将目光落回她的脸上,“我的价钱,要看买家而定了,若是你的话,也许分文不收,只许一句诺言即可。买卖本来就是凭心情的事。”
夏雪开始仔细琢磨起他的话来,却听他又说道,“不过你现在还是我的人,哪儿有反过来买你主子的道理?”
“早衰症其实很辛苦的吧。”在他还调侃的时候,夏雪忽然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让他的眼眸里划过一道不淡定的光泽。
趁着他总是喜欢与自己亲近的时候,夏雪已经默默替他把脉检查过,他虽然面容还算年轻,但那一头白发便是早衰症的症状之一,加之他的脉搏虚浮无力,血气凝滞,分明是久积陈疾。
哪怕是他听到夏雪的话后,依然装作镇定,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可夏雪依然敢肯定,自己没有诊断错。
只不过现有医书上并无此症的治疗方法,天下间有记载的病例也寥寥。
明明是青春正好的年纪,却拖着苍老无力的身躯,这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黎娘是一个打扮华贵的妇人,应召而来,恭敬地向锦湖仙人行礼,之后便依吩咐来给夏雪梳头。
夏雪原本一头乌黑的长发,全在那个石坑中被烧了个差不多精光。可短短两个多月的功夫,她的头发又生出旁人要长一年多才能有的长度,已是奇迹。
虽然黎娘对夏雪这头发的长度有些不满,但依然有办法给她盘出花样来。
“哪个黑心的把你这光滑如绸缎的好头发给剪成这样了?真是可惜!”
夏雪笑了笑,并未多言,要是黎娘见过自己两个月前的鬼样子,恐怕就不会觉得可惜,而只会觉得她怕不是个妖怪。
隐市拍卖行是在隐市中一处地下会场内举行,要行一段山路,再过一段水路,沿着天然溶洞乘小舟进来。
若是没有领路的人,恐怕很难找到这地方。
慕容风到了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所有人都戴着各种面罩,遮住了真容,谁也不认识谁。隐蔽的功夫做得是不错,就连叫价也都是让随从举起代表座次的号数。
在这里时不时还会有一些从诸国宫廷流出的珍宝,甚至是官府重赏追寻的失物,但因为隐市的特殊,让这些东西都无可追查,哪怕是被人买走了,买家是谁也绝对的保密。
今天,他在这里的身份也不是姜国的太子,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