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风声呼呼响着，垚的脚尖点过水面，用的是最上乘的轻功。
他搂住她，像飞鸟一样掠过湖面，眨眼功夫就已经到了湖心亭里，才松开手，让她站稳。
夏雪回过神来时，已经在亭子里了。
若是平时走到这里，要走曲桥绕上老远，要不然就是坐小船。
他倒好，跟生了翅膀似的，直接飞过来。
“我……我没说来这儿啊，不过这里景色倒也不错。”她一颗小心脏还扑腾扑腾乱跳个不停，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月亮像是听见有人说话，从云层里露出半张脸来，随意一洒，皎洁玉色落在湖水上，泛起粼粼银光。
夏雪攀在亭子栏杆边上，半跪半撑在坐台上，“姬旻还真会享受，在自家院子里修葺了这么一大片湖泊，不知道这湖底里有没有鱼？”
她的目光在湖面上来回扫荡着。
听到她提起湖底，垚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平常。
夜风徐徐吹来，一阵凉意从脊背蹿上头，夏雪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一旁站着的垚，脱下外袍，给她披上。
夏雪回头望着他，“你不冷吗？”
垚轻轻摇头。
“谢谢。我想再待一会儿，你会陪我吗？”
他点了点头。
她见他只做动作不出声，便笑问道，“你是不是不爱说话？”
“你是不是很爱说话？”他反问道。
这个问题反而让夏雪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我也不好说，小时候我很害怕一个人待着，但学会看书识字之后我喜欢一个人待着，安安静静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我话会很多，但有时候也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可有时候却很想有人在身边，可以说说话……”
“那你说，我听着。”
看他抱起胳膊，做好了倾听者的模样，夏雪又笑了。
笑过之后，她双眼渐渐黯淡，“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傻，很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还特别容易相信别人，总是连累身边的人……”
“我跟你认识也没多久，这些不好说。但傻，可能是有点。”
被他一脸正经地说傻，夏雪皱起眉头来，“真有那么傻吗？平时我还是很聪明的，你是不了解我，我以前可是做过许多厉害的事情，比如我曾擒住过燕王姬旻，给他下药，让他几次差点栽到我手上……还跟我师父一起创办了云台，从内部瓦解血月这样的邪教，救了许多人脱离苦海……还有……”
“哦，你师父，就是那个跟我很像的人？”垚打断了她的自夸。
夏雪点头，终于可以不带芥蒂地大方承认。
“那你到底认不认识他？他原来是血月的舵主，听说还是血月门主的养子，是很厉害的人物，也曾出入过王府。”
“并未曾听过，可能我一直都是直属于燕王麾下，不跟低阶刺客打交道。”垚平静地回道。
“可是你们长得很像啊，会不会是失散的孪生兄弟啊？”
“我不记得自己有兄弟。”他转头望向湖面。
“没关系，等我跟柳亦辰研究出治好你的办法，也许你会想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能被忘记的，也许都是些不好的事情呢，万一我不想记起来呢？”
面对他的反问，夏雪一时愣住，这样的想法，她也曾有过。那段时间她中毒之后，损失了记忆，在接受治疗的过程中一点点寻回了过去，过去的痛苦记忆再次袭上心头时，仿佛那些痛苦的事情又再经历了一次。
那时，她也是这样想的，有时候能忘记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看吧，还说自己不傻，露出这样傻的表情。”垚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那一下虽然不重，但夏雪还是被弹得脑袋晃了一晃，才抬手揉了揉，不满道，“你好歹是我的侍卫，这么敲我的头，你想造反了？”
“你已经不是宫里的娘娘，这里何来侍卫？”
一句话噎得夏雪竟无从反驳，但又咽不下这口气，干脆将出掌向他劈去，不废话直接切磋起来。她知道自己的那点功夫根本不够他看的，但至少曾经二百两教过她几招保命的功夫，招式虽然简单，但用到极致，也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垚忽觉掌风迎面而来，本能地躲闪着。
几招之后，他一个闪身绕到她背后，按住她肩头的穴位，将她扣住扯进怀里，不消力气就让她动弹不得。
“服不服？”
夏雪挣扎了几下，根本摆脱不了，很识时务地放弃，“服！我服！你放手吧。”
“我这功夫做你师父也绰绰有余了吧。”
听到这句话，夏雪眉头微蹙，从垚的怀里挣脱出来，转身对着他正色道，“我已经有师父了，不会另拜他人！”
垚轻轻笑了，“我只是随口说说，也没兴趣收资质这么差的徒弟。”
夏雪抿了抿唇，趁机狠狠踩在他脚背上，然后飞快逃出亭子里。
垚站在亭子里，跟看小孩儿一样看着她，并不打算追上去，懒懒提醒道，“别再退了，当心掉进水里。”
夜风已停，月光又被遮蔽在云深处，周围暗了许多。
夏雪只好退回亭中，她也不敢乱走，就算要从曲桥回岸上，也是要再通过亭子中心，幸好垚并不打算追究她刚才踩脚的那一下。她也可以厚着脸皮，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而此时，宫城内又是别样一番景色。
姬康头一回留宿在溪妃的瑞安殿，都已经过了熄灯的时辰，瑞安殿的宫人们根本没有准备，忽然听说陛下来了，慌慌张张地起身迎驾，就连韩溪月也十分意外。
但她看见姬康时，忽然觉得这些日子自己夜夜都精心准备，并没有白费。
姬康入来之后，没有说话，而是跟溪妃一起入了殿内，也没有留任何人在跟前伺候着。
溪妃落帐时，听见姬康轻声问道，“爱妃宫中这熏香是什么时候换的香料？”
溪妃的笑容略微有些不自然，应道，“前些时候，从兰妃姐姐那儿讨来的，也只是觉得好闻，便换上了。听说有安神助眠的效果。陛下若是觉得好闻，那臣妾……”
“以后你宫里不要燃这种香了，换回以前的香料。”
“是。”她赶紧应承，心里却泛起浓浓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