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雪拉住木头,阻止他下手时,那少年却毫不客气地反刺了她一刀。
虽然他脸上写着惊恐,可用刀子的力度一点都不轻。
木头不顾夏雪反对,一掌将少年打出丈余远,撞到树干上,骨头咔的一声响。
那少年重重摔到地上,呕出一大口血来,不断地痛苦咳嗽着。
夏雪腰上还插着少年的刀,却咬着牙继续一把扑在木头身上,抱住他的腰,不让他继续下狠手,“别杀他,不要杀人。他只是太害怕了。”
木头没办法只能用树藤将少年的手脚都捆了起来,扔到一边,然后再来帮夏雪处理她的伤处。
刀插的位置很深,而且因为还插在身体内刚好堵住了出血口,外面流血并不是很严重。要是他拔了刀,恐怕她会失血过多而死,可要是不拔刀,里面的伤口赶紧不处理,很快也会因内脏出血过多而死。
不多的记忆里,不知怎么就是有处理外伤的经验,能够很快分析出眼前的情况,不管怎么做都很棘手。
他摘下帷帽,蹲跪在夏雪身旁,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来,可心里却是从来没有过的烦躁焦虑。
夏雪侧躺在树根边上,也感觉到了伤口的情况,安慰木头,“没事,你帮我把刀拔出来,我不会有事的。”
她的脸色苍白,唇色也失去血色,这才短短一阵子身体的温度也变凉了许多,额头上不断冒着汗,就说明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木头,你要帮我,别让我睡着。我不会死的,但是要是现在睡着的话,醒来我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了,那样就……就有些麻烦了。”她虚弱地抬手向要抓住他的手,却在半空中抓空了好几下,都没够着他。
他赶紧握住她的手,顺着她的意思拔下那柄小刀。
肉体的疼痛,对夏雪来说,已经不陌生了,只是还是不能习惯。
她能感觉到鲜血从后腰的伤口处向外喷射,汹涌而出,余光亦能看到木头点住了自己主要的几处穴道,单手紧紧按在伤口上面替自己止血。
而他的脸上全都是自己的血,那样子在一般人的眼里倒变得有些吓人了,可她却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亲切。
他虽然没有说话,没有表情,可分明就是在为自己的伤势而担心着。
没有常人的情感吗?一定是锦湖仙人又在骗人吧。
活着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情感,人的七情六欲是天生就有的,虽然不太相同,但大体上仍是可以相通的。为什么要对别人做一些残忍的事情呢?
夏雪觉得越来越疲惫,眼皮越来越重,就连呼吸的频率也渐渐变弱了。
“木头……跟我说话,别让我睡……着了……”
她知道自己不会死,这伤口虽然深,但肯定会恢复的,只是若是她昏死过去的话,那个自称是小莲的她又出现了的话,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混乱。
“别睡。”他憋了半天,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夏雪弯起唇角想笑,还真像那个人。
唯一话多的时候,却是最后离别的时刻。
“我想他了。好想见他啊……”她缓缓闭上眼睛。
呲啦的一声,木头撕下一截布条用作扎带将她的伤处包扎了起来,伴随着熟悉的止血药粉的气味,他手脚麻利地将伤口已经简单处理好了。
接着他又掰开夏雪的口,喂了她吃一粒药丸,用于体内止血。
她的呼吸微弱,像是已经失去知觉了似的,随他摆弄都没有反应。
“不要死!”他紧紧将她渐渐冰冷的身体抱在怀里,脑海中却离奇地闪现过一些画面,仿佛是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那般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夏雪听见他嘶哑的声音,脸颊被按在他温暖的胸口,眼前的景象跟脑海里的回忆混为一谈。
若那个时候,她就答应他一起离开,放弃复仇,至少现在不会过得这么痛苦了吧。
时之砂能够将她的肉体恢复到最佳的时候,不会衰老不会死亡,可外界的伤痛依旧可以一次又一次侵袭着她,让她的身心俱疲。
“好啊,我跟你走。”
答应带她一起闯荡江湖的人已经不在了,说好陪着她永远都不会舍弃她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她被卷入正义是非的泥潭中,为错对之争纠结着,想帮助别人,想阻止杀戮,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亦沾染了鲜血。她一个人坠入了无底深渊之中,陷入了绝望的黑暗里。
“别死,雪……”他喃喃唤出她的名字,却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这个名字像是刻在灵魂深处的印记,一碰触时都会引发一连串的震动。
夏雪忽然在他怀中抽搐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似的,拼命跟看不见的力量做着挣扎,无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的人。
好痛苦啊,这种痛苦什么时候才能有终结的时候。
“呵呵,还不是因为你的无知,懦弱,这种痛苦永远都不会有终结之时,你活着的一日就会继续痛苦一日。”一个女子的声音这么回答着。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是因为你不够他们残忍,你不够他们自私,你以为你的付出,别人就会感激你,其实不会。在他们眼里,你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不要相信任何人,他们的目的都不过是利用你而已。”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啊。”
“呃啊——”夏雪像是溺水的人忽然浮出水面,猛地吸了一大口的新鲜空气,冰冷的气息一下灌入肺里,像吸进去了一把刀子似的,生生地刺痛,让她顿时蜷紧了身体。
这时,有人从旁扶着她,一边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
已是夜里,月光明亮地像一盏灯,照得四下一片清冷。
夏雪望着眼前人,无惧他骇人的容貌,露出微笑来,“我没事了,谢谢你一直在。”
一个时辰前,他已经做好决定,若是她死了,他就以死谢罪陪着她一起去算了,在那之前再将罪魁祸首一并了解。这个念头明确地让他没有半分怀疑。
直到看到她现在的笑容,他才明白为何初次见面时就像是认识了她许久似的,为何她出现在他眼前之后,他就没办法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