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云沧澜所说,回去的路上并没有发现鬼纹脸现身,后来几天,凌枫遥听从他的建议,一直留在昆仑山上没有外出,专心准备后面的比赛。
那天越歧对凌枫遥下战书,虽然最终没有达成一致,但当时比武场有很多弟子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传十十传百,都在打赌究竟谁能赢。
鉴于凌枫遥拥有傲人的全胜战绩,认为他能赢的人占多数,可越歧身为昆仑弟子,自然也有很多拥护者,还有一些人看不惯他一个邪派弟子大放异彩,期待着有人能搓一搓他的威风,出于各种原因,很多人都在等着他们的比赛。
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的,因为对于凌枫遥而言,战胜越歧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那一场他赢得毫无悬念,甚至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就结束了比赛。
也许是和同境界的对手交手次数多了,他对自己对手实力的判断能力有了显著的提高,也理解了为什么他自己明明是元婴初期却能战胜很多比自己境界更高的修士。
这些天以来,他的对手有剑修、器修、药修、魔修、鬼修……几番比试下来,对不同道法有了切身感受,融合他了解的游戏背景设定,认知也更加全面透彻了。
云沧澜之前的问话,让他有了强烈的危机感,迫切地想要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尝试以局中人的身份看待整个神域。
于是每天比赛就结束,他都会回房打坐,在识海中修炼,在家园中不眠不休地对战木偶人。
不只是他,决赛赛段进行到末尾,每一个人都保持着高度紧绷的状态,抓紧所有的时间修炼,不敢落于人后。
决赛前一晚,凌枫遥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伏燃进来时,凌枫遥刚刚打坐完毕,正在调息,见他进来颇有些意外。
他下了塌,给自己倒水时也给他倒了一杯,示意他坐下聊,“伏公子,大晚上前来有何要事?”
伏燃没有坐下,他不欲久留,直接说道:“上次的事,黎啸长老已经知道了,派我来替越歧正式向你道歉,他已经被长老剥夺参赛权利,还得闭门思过一个月。”
凌枫遥略感惊讶,“那他岂不是不能参与后面的比赛了,不过是一点小事,这惩罚会不会太严重了?”
伏燃摆摆手,“是有点严苛,不过……左右他也没希望进前三,也没太大损失。我就是来说一声,凌公子可以放心了,他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我不怕有人找麻烦。”凌枫遥突然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笑道:“伏公子,你是不是在怪我?故意告诉我这件事,想让我过意不去?”
伏燃一怔,失笑道:“你还真是……”他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其实一开始我的确有点迁怒你,毕竟我是他的师兄,为了和你争一时之气闹得错过宗门大比,我还是挺心疼他的。不过我已经想通了,这件事说到底是我挑起的,我因为一时起意向你约战,反倒给你添了麻烦,应该我向你道歉才是。”
“那倒不必。”凌枫遥移开目光,不再看他,声音平静,看不出情绪。
“但有句话是真心的,我的确很仰慕阁下的剑法,若有机会,还请多多指教。”
看到他态度放得这么低,倒让凌枫遥摆不起架子了,他点了点头,“伏公子说笑了,该我请你指教才是,放心吧,我们定有机会比一场。”
伏燃这才满意,他见好就收,告辞离开,凌枫遥看不透他的心思,也懒得再想,甩了甩头,取水沐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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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大比最后一天,各个境界决赛圈选手轮番上场。
最终,元婴组的比试,凌枫遥以半招输给了云沧澜,成为第二。
虽然没有达到他一开始的预期,可此番下山增长了见识,知道了人外有人,系统也并非万能的,因此这个结果倒是还算差强人意。
而且他终于能和云沧澜正儿八经地比一场,对他修为的助益是任何外挂也比拟不了的。
“几日不见,你的剑术又精进了不少。”两招过后,云沧澜居然主动开口,面带惊讶。
“对手是你,我自然要认真对待。”凌枫遥答道。
无论是处于对实力强劲的对手的尊重,还是内心那几次似有似无的触动,凌枫遥都想要在最后一场拿出最好的实力,随着决赛一日日过去,他们就要分道扬镳,每次想起这个,他心中就会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只是这点小情绪微不足道,不足以在决赛来临时去思考成因,他只知道,跟随心意,全力以赴即可。
两人对彼此的实力都有清晰的认知,因此出手没有半点藏拙的念头,均是拼尽全力交锋,秋水剑和苍梧剑一样,都是神兵谷中上等的法器,面对强敌惺惺相惜,缠斗许久。
他们都不是对方遇到过的最强的对手,可交手期间,却不断发现对方给予自己的惊喜。
云沧澜身为逍遥剑派掌门天丘道长首徒,亲传执剑大弟子,对于剑法的掌握,在同一辈弟子中无人能出其右,他与秋水剑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出手力度极稳,招式尚未完全使出,就已经在脑中计划下一招的落点,令人难以招架。
而凌枫遥短时间内迅速提升的实力,同样给了云沧澜很大压力,他习惯了家园中陪练木偶人多样的技能属性和攻击策略,总能在第一时间找出破绽,他身法灵敏,快得只能看见残影,剑走偏锋也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二人见招拆招,你来我往,战至酣处都已经投入其中,势均力敌的对手最能挑起人的胜负欲,他们越战越猛,看得台下观众都沉迷其中,屏住呼吸,不敢出声打扰。
秋水剑和苍梧剑再次相击,若是凡器,恐怕此时剑刃已经千疮百孔了。
但神兵终究是神兵,旗鼓相当,又随了主人的性子,没有一个先示弱的,打着打着,都被激出了血性,仿佛重回万万年征战仙魔之战战场时的激烈。
以剑入道的至高境界,便是人剑合一,毫无疑问,云沧澜和凌枫遥都能够做到与剑心意相通,他们似乎也被剑身上来自远古的悲鸣感染,剑气节节攀升。
在外面的看客眼中,两人已经半天没有动作,两柄剑交战许久,主人却安静地旁观着。
可谁都知道,真正的剑招能够以意念发动,看似平静的表面,暗藏着风起云涌。
“十招之内,我定能赢你。”云沧澜突然开口道,他神情认真,语气中带了一丝骄傲,与平时对什么都没有反应的样子大相径庭。
看着他这副神情,凌枫遥心中一动,就像是新年的第一缕春风浮动了沉寂已久的杨柳,一颗落石掉入清浅的池塘,一根极其柔软的手指在自己心脏上轻轻戳了那么一下,骤然加速跳动。
“是吗?那就试试看。”他不甘示弱,按捺住内心的悸动,回了他一个充满挑衅的眼神。
云沧澜唇角微微向上,凌枫遥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惜这个笑容转瞬即逝,他还来不及去验证,就看到他召回秋水剑,朝自己使了一招逍遥绝技风凭栏,凌枫遥迅速提剑格挡,投入了新一轮的争斗中。
一招、两招、三招……第十招,云沧澜露出一个明显的破绽,凌枫遥脑子一热,当他意识到这是个陷阱时已经来不及了,剑已出手,岂有收回的道理?
尘埃落定,两人挨得极近,云沧澜立在边缘,一手按在凌枫遥腰后,阻止他的坠势,若他此时松手,台上就只会剩下他一个人。
他输了,输给了云沧澜故意给他挖的坑里,说十招就是十招,计算如此精准。
就像他已经看透了自己这个人一样,经过一轮交战,也看清了他的招式,所以如此轻易地,在十招之内打败了自己。
可凌枫遥却没有半分不悦,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星眸,启唇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我会用这一招?”
云沧澜微微一笑,不理会台下四周传来的抽气声,双手扣住他的腰,微微使力将他扶起,缓缓退开半步。
他没有丝毫藏私的心,坦然说道:“你善于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不会放过对手招式中任何一个漏洞,但你的剑招太过功利,一味求快求胜,忽略了对手本身,剑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简单一个套路,你便中招了。”
醍醐灌顶!凌枫遥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症结所在。
游戏中的对手不会套路他,出什么招,伤害多少,都是计算好的,他只需要按照攻略去打就行。
可真正的敌人不会按部就班地打回合制,他们为了赢可以使出各种手段,云沧澜给他上了一课,再一次为他认命成为神域本地人的道路上添砖加瓦。
“大师兄,其实凌道友挺不错的,是不是?”等云沧澜下来,云玉袖悄声问道。
他觉得自己有时候还是挺敏感的,云沧澜一开始对凌枫遥的观感不太好,是因为他出身的原因,可自从魔藤之事后,大师兄对他的关注就多起来了,好像对他挺感兴趣的,虽然大师兄一向隐藏很深,可他就是觉得,大师兄没有以前那么坚持了。
然而云沧澜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云玉袖心里发毛,连忙闭上嘴,收起了自己的好奇。
过了很久,云玉袖几乎都要忘了刚才说过的话时,云沧澜才自言自语一般说了句:“他很不错,我一直都知道。”
只可惜,并没有人听到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