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遥呆滞的神情如同五雷轰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将自己裹挟到连系统的感应不到的空间里,上来就抱的奇怪之人居然是他那个签到送的道侣,天地间最强者,传说中神域仅剩的唯一真神——东圣神君?
开玩笑的吧……
“你、你真的是、是……东圣神君?”凌枫遥听到自己的声音隐隐有些发抖,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得发抖。
这不是废话吗,谁看到神不激动,为什么要害怕,他又不会杀自己!
“嗯。”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在九重天上的吗?不对,如果你是东圣神君,那镇妖塔七层那个……”凌枫遥猛地捂住嘴,他似乎暴露了。
东圣神君轻声笑了出来,“原来你知道镇妖塔的事。没错,七层那个人也是我,但也不是,说起来比较复杂,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但现在时间不够。”
什么是也不是的,说了和没说一样,凌枫遥腹诽道。
他手腕扭动了一下,有些窘迫地说:“你能不能先放开我,这样怪别扭的。”
可腕间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东圣神君反问他:“为什么别扭,我们既然已经结为道侣,自当亲密一些才正常。”
凌枫遥脸上轰得热了起来,一个陌生人对他说出这种可以称作调情的话,只觉得非常尴尬,他下意识反驳道:“谁是你道侣啊,我可没承认!”
一听这话,对方先是惊讶,似乎没想到他居然翻脸不认人,紧接着有些着急,语速都变快了,“你不承认?可你接了我的婚书,还带着我的定情信物,这不就是答应了吗?”
凌枫遥欲哭无泪,“不是的!那不是我愿意的,是我签……不是,无意中得到的,还不能拒绝,大不了我把这个镯子还你。”
他挣脱双手,用力去撸那只玉镯,可谁知玉镯死死扣在腕上下不来,弄了半天手腕都快掉层皮了,还是没办法摘下来。
“我、要不我赔你一支新的吧,可、可不可以?”凌枫遥放弃和镯子较劲,试探着问面前的人。
他看不到对方的神色,可方才卸镯子时他一直沉默着,似乎心情并不是很好,凌枫遥一时有些胆怯,担心惹恼了这尊大佛。
东圣神君并未生气,但也没有答应,他口中呢喃道:“你不愿意做我的道侣……你不愿意?”
像是在向他确认,又像是自言自语。
凌枫遥没有多想,立即回道:“当然不愿意了!”
对方呼吸急促了一些,凌枫遥忽然想起他高高在上的身份,担心对方误会自己嫌弃他,连忙补救道:“呃……不是,我是说……我们又不认识,这个婚约是个误会,包办婚姻不会幸福的,要不、就、就算了吧?你觉得怎……哎你怎么……”
东圣神君忽然抱住他,双臂环在他背后,耳边清晰可闻的呼吸声显示出他不平静的心绪。
“我……”他带着些许颤意的声音响起,凌枫遥突然停下想说的话,安静下来,不知为什么,此时他莫名涌上一股情绪,让他鼻子泛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知道我对你不算好,我们的婚约过了这么久才来见你,你一定生气了,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答应你以后会改的,你喜欢做什么我都陪你,想要什么我都送给你,我会学着当一个好的道侣,你不要……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这种感觉不对劲,几乎是第一时间,凌枫遥就发觉了自己的异状。
东圣神君于他来说不过是个游戏角色,还是个连长相、外形都要隐瞒的神秘人,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无论如何,他也不该对他产生强烈的共情。
可他为什么伤心?为什么愧疚?这种情绪的出现令他措手不及,却无力抵抗。
脸上冰冰凉凉的,凌枫遥伸手抹了抹,竟然发现自己留下了一道泪珠,真奇怪,他为什么要哭?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不对,甚至没有见面,他却因为对方祈求的声音而产生了愧疚之情,真是不可思议。
他几乎要失控了,凌枫遥紧握着双拳,指甲陷进肉里,想要保持清醒,可无济于事。
环抱着自己的力道越来越紧,凌枫遥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他的脸依靠在对方侧颈,几乎能感觉到他脉搏的跃动,轻易地击溃他的武装。
心脏仿佛被人攥住,揪得生疼,凌枫遥不禁脱口而出一声虚弱的呻吟,带着些许哭腔,这声音连他自己的吓了一跳,完全不知伤感的心情为何来得如此汹涌强烈。
听到他的低吟,东圣神君松开了他,轻轻握住他的肩膀,有些不知所措的僵硬,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柔声哄着他:“别哭……是我错了……”
凌枫遥此刻已经顾不上任何事,他的理智被情绪完全淹没了,满脑子都是东圣神君方才的恳求话语。
不是,你没有错,是我不对,辜负了你……他主动环上对方的腰,头抵在他的胸膛,任由眼泪如雨落下,“对不起,对不起……”
东圣神君轻笑,“小傻瓜,你道什么歉,不怪你。”
他温暖的手指抚上凌枫遥的下巴,微微抬起,柔软的双唇印在湿润的颊上,抿去滑落的泪珠。
体贴细致的动作让凌枫遥浑身舒适,但又涌上强烈的空虚之感,继续更加有力的抚慰,他迫不及待地扬起脸,用唇去够对方的温柔源头,相贴的一瞬浑身的毛孔展开,一切失落和空茫的情绪皆远去,只剩满足的喟叹。
随着澎湃的心潮被安抚下来,凌枫遥浑身上下被暖意包裹,让他恨不得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有点感慨,不久之前他才刚刚放下了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转眼间又和别的男人有了暧昧,实在不敢想象,这是母胎solo的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他为什么突然和一个人好起来了,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那段暗恋又是怎么回事?他的道侣是东圣神君啊,难道他还喜欢过别人?
那个人是……是……云沧澜!!!
不是东圣神君,他喜欢的人不是他!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和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接吻?!
凌枫遥睁开眼,猛地一推,离开面前之人的接触范围。
理智回归,毫无缘由的情潮迅速褪去,只留一地荒唐暧昧。
不等凌枫遥出声质问,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仙君!醒醒,幻境崩塌,我拉你出来!”
是系统,系统联络上他了!
凌枫遥环视周围,黑暗隐去,雪山重现,对面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不过顷刻之间,雪山也如同波纹一般散开,幻境彻底脱离,他重新置身小木屋,眼前是云沧澜担忧的目光,凌枫遥发现自己下半身躺在地上,上半身被云沧澜扶着靠在他怀中,四目相对,恍然过了四季。
在云沧澜看来,凌枫遥从倒地到清醒只是一瞬间,但重新恢复神智后他眼中满是惊愕,还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和悲怆,是他无法理解的。
“你怎么了?”云沧澜难掩忧心之色。
凌枫遥闭上眼,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无事。”
他这幅样子分明不像是无事发生,但既然有心隐瞒,云沧澜也不好追问,此时此地,都不合适。
雪女用风雪围了小木屋,为的是逼他们出来,此时屋内已成极寒之地,修为再高也只能苟延残喘。
“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能离开了。”云沧澜将他轻轻放下,站起身,持剑立于门内,目光直视外面的雪女。
他此刻嘴唇苍白,身体摇摇欲坠,看起来也坚持不了更久了。
凌枫遥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件事,一下子明白了云沧澜的打算。
游戏中设定玩家仅能在小木屋补给十分钟,十分钟后雪女来袭就必须离开,可这个设定挪用到现实中,若是玩家不离开,雪女又无法伤害他们,着急的会是谁呢?
雪女最具杀伤力的一是她的歌声,一是她本身的实力,可云沧澜并非第一次面对她,对歌声早有防范,甚至不惜封住音感,而雪女碍于试验无法大开杀戒,一旦她沾了血迹损伤的是自身实力。
如此一来,雪女进退两难,要么冒着违背誓言损耗自身的风险对他们出手,要么违抗不知道以什么形势出现但必然存在的游戏规则,那么现在只剩下唯一的问题了。
凌枫遥站起身,向云沧澜问道:“若是我们一直留在小木屋会怎么样?”
云沧澜背对着他,未曾回头,解释道:“这里并非真正的雪山,雪女在镇妖塔中也不是全无顾忌,你还记得吗,我说过,这里是一个陷阱,是雪女用自己的能力创造出的诱饵,维持这个诱饵需要大量的能量,如果我们不出去,这里就一直存在,雪女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那她为何要留下这个突破口?”
“因为镇妖塔是关押魔修之地,不是给他们修炼的,若修士来此历练毫无生机,那这里岂不是沦为了魔修的欢乐场?”
“竟然是这样吗……”
原来无论如何,游戏的设定都会和世界规则产生完美的连接,这样就没人会觉得小木屋十分钟的安全设定是如此的不合常理。
如果是以前,凌枫遥一定会觉得,这个世界终究是诞生于游戏的,天道法则会为游戏设定找好所有的借口,防止游戏觉得发现端倪。
可现在他忽然不敢肯定了,神鬼莫测,这个世界如果真的有神,那么现实世界真的能凌驾其上吗?
如果不能,那为何世界规则无法脱离游戏设定?可如果能,那东圣神君为何能阻止他和系统联系?
难道是因为他已经成神,得窥天道,所以发现了这个世界实际诞生于游戏的秘密?
可那封婚书又是为何,他何必遵守系统的规定,承认那份荒唐的婚约,看起来,似乎还很乐在其中。
凌枫遥有些迷茫,看着云沧澜的背影,他忽然有种不切实际感。
先前那种被莫名的情绪控制的感觉仍旧让他心有余悸,真的有什么法术,能无端端让他对另一个人产生爱意吗?
凌枫遥闭上眼,刺骨的寒风灌入,终于让他有了些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