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洒在京郊的树林中，亮如白昼，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谨慎地行走在阴影处，隐藏自己的行踪，到了约定地点，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那里，心里松了口气，连忙上前行礼，“国师大人，不知这么晚叫下官来有何要事？”
“国师”转过身，季光然目光一顿，顿时心中泛凉，“云、云沧澜……”
云沧澜卸下外面披着的衣服，露出自己的道袍，看着季光然的眼神无波无澜，“果然是他。”
旁边的树影后，凌枫遥缓缓踱步而出，轻笑着看着面色苍白的季光然，“真巧啊，季大人，你也是来赴约的吗？”
都这样了，季光然还有什么不明白，原来云沧澜和凌枫遥两人早就看出来他在撒谎，也猜到了照月花一事是他与国师合谋，狡辩已经无济于事，他反而冷静下来了，“你们如何猜到的？”
他仿佛换了个人，冷漠戒备，根本看不出当初在荒岛上狼狈不堪的样子。
凌枫遥心中轻轻叹息，多好的一个青年才俊，可惜与魔为伍，注定不得善终，“其实是你们自己暴露的。”
他扬了扬手上的字条，季光然眼神微微眯起，认出了那正是约自己今晚京郊一叙的字条，上面是国师的笔迹，他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他们可以伪造国师的字条，自然也可以伪造自己的。
“我们仿照你的笔迹，给怀疑的人都递了信，信中内容似是而非，看着是平常的问候，但又不合时宜，一般人收到只会觉得莫名，而与你暗中勾结的人，会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根据每个人的反应不同，我们确定了，和你有勾结的，应该是国师，所以用国师的笔迹约了你，果不其然，你真的来了。”凌枫遥耐心解释着，而后补充道：“你不必着急，一会儿，国师大人应该也会到，你们一起交代便好。”
季光然脸色难看，低头不语，凌枫遥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一时想不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外面又有动静，凌枫遥和云沧澜对视一眼，两人捏了个隐身诀，并随手给季光然抛了个定身符+噤声咒。
没想到过来的不止一个人，有两个身影同时朝这边靠近，季光然站在原地动不了，他背对着来者方向，但能从脚步声判断来者数量。
听到来了两个人时，他眼神明显产生了变化，凌枫遥没有错过他的反应，心中起了疑惑，来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让季光然忽然紧张起来？
他定睛一看，从来者的身形中判断，应该是一男一女，奇怪的是，两人身形都有些熟悉，好像……
他心中一凛，连忙看向云沧澜，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凌枫遥心中确定了大半，这女子身形窈窕，一看就是个美人，而他们最近见过的女子中，最漂亮的，就是那位神秘的季夫人了。
而那名男子，毫无疑问就是国师本人，并且凌枫遥从这位国师的身形中看出了一点熟悉，让他想到了那个对他充满杀意的鬼纹脸。
鬼纹脸是魔道中人，但却和青阳派有勾结，国师乃是正道修士，却可鬼纹脸有些相似，难道……
正想着，他们已经走近了，唤了季光然两声不见他应，立即发现了不对，国师低沉的声音响起，“糟糕，中计了！快走！”
他欲拉身边的人离开，可那女子不顾阻拦，硬是跑向了季光然，“夫君，你没事吧？”
她转过身来正对季光然，却见他面如土色，满眼绝望，心中大惊，不等她继续追问，便感觉到身后掌风已至，云沧澜已经出手，一掌打在季夫人背后，她顿时吐出一口血，晕倒在地。
云沧澜和凌枫遥都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好对付，因为此人现在的样貌与白天有所不同，多了几分妖媚之气，分明是个魔修，可他们白天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而且此人身上似乎没有一点魔气，根本无法抵御云沧澜一击。
经验丰富的云沧澜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季夫人是魔，人魔相恋必然会损害凡人寿命，为了保护季光然，季夫人定是付出了很大代价，她一定散尽了魔气，耗空修为，才能与季光然平安度日。
但这样一来，她很快就会死，无法坚持太久。
季光然与国师之间的事，或许与他的夫人有关。
国师见势不妙准备离去，但他的退路同样被凌枫遥封死，两人交起手来，几招下去，凌枫遥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你就是那个带着面具的鬼纹脸人？”他问道。
国师不语，不过他承不承认已经无所谓了，凌枫遥根本不会放过他。
国师越打心中越惊讶，几日不见，凌枫遥的实力上升了很多，似乎不光是境界提升了，还有种难以抵抗的力量，让他难以应对。
凌枫遥同样有这种感觉，他的实力好像提升了不止一个境界，或者说，他不是因为境界提升了变得更强，而是因为更加善于运用灵力，而且得越发游刃有余。
很快，国师就被他制服，将三人统统带回府邸中。
天亮了，国师身上忽然起了些变化，无数斑驳裂痕浮现在皮肤上，渐渐变成了他们熟悉的样子，果真是那个鬼纹脸。
原来，季光然与国师合作，是为了救自己的妻子，他知道妻子时日无多，所以一直在寻找让妻子活下去的办法，正好这时国师找上了他，要他将照月花交出来，就能帮助季夫人续命，季光然走投无路只能答应，却没想到会遇到云沧澜和凌枫遥，他们救走了季光然，他只能另寻他法，寻了个方法把照月花送出去，只是露了马脚，被他们察觉了。
而国师，也就是鬼纹脸，他隐藏身份潜入皇都，目的就是为了贡品照月花，这花能让魔修原本极具风险的修炼变得轻松许多，能够极大程度上增强魔界实力。
鬼纹脸虽然落在了两人手中，但看起来并不惊慌，他甚至还能露出嘲讽地笑脸，“抓了我又能怎样呢？照月花我已经送回魔界，很快，魔尊便能冲破封印，倒时候，又有谁能拦得住我们？”
云沧澜面容严肃，静静看着北部方向，凌枫遥知道他心中担忧，也没有说话，任凭鬼纹脸在那里冷嘲热讽，也不为所动。
“该来的总会来，你不可能把所有人的生命背在自己身上。”凌枫遥开解道。
云沧澜沉默良久，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
“嗯？”凌枫遥一愣，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是说以前。”云沧澜说。
凌枫遥恍然大悟，他说的是东圣神君和天河神君那个时候，天河神君一心爱慕东圣神君，可东圣神君心中只有天下苍生，没有一丝一毫分给儿女私情，对天河神君的感情不曾回应分毫，这直接导致天河神君后来一心离开，甚至连生命都不顾惜。
其实说起这个，凌枫遥心中是很难说清是什么感觉的，毕竟时间过去那么久，与其说天河神君是他的过去，不如说那是他的前世，他能够理解天河神君的想法，可他并不认为自己可以代替曾经的天河神君发表什么看法，毕竟他已经经历过那么多变化，甚至生在异世，灵魂被洗涤得与之前截然不同。
不过……凌枫遥看向云沧澜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开始怀疑，云沧澜喜欢的究竟是以前与东圣神君相伴多年的天河神君，还是自己这个褪去神祇色彩，平凡的普通人。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有些可笑，自己居然也跟电视剧里矫情的男女主角一样，产生了莫须有的恐慌，什么“我是我自己的替身”、“我醋我自己”之类的烂梗。
“笑什么？”他听到云沧澜这么问。
凌枫遥摸了摸嘴角，果然翘起来了，“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顺其自然，与其把所有的事情抗在一个人身上，还不如和大家一起面对，无论结果如何，只要全力以赴就好。”
云沧澜定定地看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呢喃道：“不问结果，只求真心……”
“嗯，对，就是这个意思。”凌枫遥点点头。
云沧澜笑了出来，身上的烦躁一下子彻底散去了，那些困扰他的问题也不再重要了，凌枫遥就在他身边，这样就够了。
恢复了东圣神君的记忆后，他才明白，原来他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天道正义，而是一个曾经失去的真心，而现在，他千辛万苦找回了那颗心，就什么也不怕了。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云沧澜问。
“那当然了。”凌枫遥答道。
“你陪着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好朋友吗？出于道义？”云沧澜问得奇怪，他明明已经知道凌枫遥的心意了，却还要装作不懂。
凌枫遥却觉得好笑，云沧澜似乎比他还缺乏安全感，非要他说得那么明白吗，可他也会不好意思啊。
“你为什么不回答？”云沧澜问。
凌枫遥叹了口气，真拿他没办法，“不是，是因为喜欢你。”
云沧澜抿唇笑了笑，终于满意了。
凌枫遥有些不服，故意道：“但你别高兴得太早，你若是惹我不开心，我就不和你一道了。”
“那不行！”云沧澜立即反对。
“为什么不行，你还要拘禁我不成？”凌枫遥不以为然。
云沧澜笑了笑，“我当然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是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咳、道侣。”
凌枫遥惊讶道：“谁是你……那个了？你都没求过婚……”他声音越说越小，脸上泛热。
“我们有婚书。”云沧澜一本正经道。
“……”糟糕，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不过……这样也不错，省了繁琐的步骤，一步到位！
浮云万里，沧海桑田，万年很长又很短，他们变了也没变，至于未来怎样，应该会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