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七没跟她兜圈子,直接问道:“元婶,我嫂子几年前是不是怀过一胎?”
元婶子猛然抬起头来,神色诧异,“这,这你怎么知道?”
当地习俗,女子有孕前头三个月,胎没坐稳,是不对外说的。
所以杨氏曾经有孕这件事,除了元家人和杨氏亲娘,谁都不知道。
后来杨氏的胎儿落了,身子骨也坏了,没人没眼色到再提这件事。
沈初七正色,“我看出来的。”
元婶愣了愣,“这,这也能看出来?”
沈初七点头,“自然能。”
元婶有些不信,觉得多半是杨家那边透出了口风。
作为婆婆,她问心无愧,哪怕儿媳进门后无所出,生病吃药一直拖着这个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庭,她也没想过放弃这个孩子。
婆婆做到这个份上,可以了。
但杨氏无子病弱是事实。
这件事全村人都知道。
杨氏娘家还有两个养在闺中的妹妹。
杨氏这个样子,有些碎嘴婆娘不免编排杨氏女。
元婶子就猜测,或许杨家对外提起过她那个无缘出世的孙子,让人知道杨氏不是不能生,杨家的女儿没问题,是杨氏自己身子骨不好。
谁知沈初七忽然指着她的右腿道:“不要调皮,你奶奶年纪大了,腿脚不好。”
元婶子:“?”
更诡异的是,她刚才真的觉得右腿忽然一沉。
忽然又是一轻,元婶子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哆嗦道:“丫头,你可别吓唬我。”
沈初七对一边空地摆了摆手,“不要调皮,你吓到你奶奶了。”
“莫要去你娘房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固执?你要来,下次再来就是了,你霸着这个位置,跟你娘朝夕相处,她的身子骨都被你拖垮了,你如何投胎?”
元婶吓得脸都白了,差点没从凳子上掉下来。
沈初七才扭头看她,安慰她,“没事,他走了,但那小子任性,怕是又去找他娘去了。”
元婶吞了一口口水,“丫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沈初七想了想,“不如把嫂子请过来,让她跟您说一说,就什么都清楚了。”
元婶赶紧站起来,去隔壁找媳妇。
不一会儿,元婶和元阿虎就扶着杨氏过来了。
杨氏一进门就道:“你真看见了?”
沈初七的一双眸子清澈明亮,杨氏直觉就信。
这件事她一直没敢告诉家里人,只夜里睡觉的时候跟元阿虎提过,但元阿虎只当她是太想要一个孩子了,所以做梦梦到了一个孩子,还梦到了许多跟这个孩子在梦里相处的情节。
杨氏想想觉得也是。
但偶尔还是觉得她好像真的有一个孩子。
梦里,她有一个孩子,是个男孩,那孩子生下来时特别小,又小又黑,她就用奶给他一点一点的养大。
孩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健康,就是看上去有些奇怪,没有乡下小孩子常见的那种红润。
不过他很调皮。这一点,即便是杨氏也觉得十分无奈。
不过更多的还是幸福。
但在梦里越幸福,醒来之后就越绝望。
杨氏就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不再说给别人听。
谁知,她的身体越来越差。
杨氏一激动,又开始咳嗽,咳到最后,竟咳出了一大口血,元婶母子俩吓坏了。
杨氏的眼睛却很亮,脸上带着一种不健康的红润,死死地抓着沈初七的手跟她求证。
看着她点头,杨氏的手才缓缓放下来。
沈初七的手腕被抓红了,留下一道红痕。
她只淡淡瞥了一眼,又开始跟那个孩子说教,“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跟她有很深的母子缘分是没错,那次落胎只是意外,不是你奶不喜欢你。”
“本来你乖乖的走,不出两年,你爹娘又会再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到时候你们母子就会团聚。”
元婶母子俩对视一眼,元婶先反应过来。
她一把抓过沈初七的手,眼泪险些掉下来,“你是说,那个孩子以为那次落胎是我造成的?所以一直恨我?”
杨氏是个好姑娘,当初她怀上孩子,全家都很高兴。
元婶更是什么活都不让她做,但她坐不住。
总觉得嫁到这样的家庭是她的福气,就帮着元婶添柴烧水,端茶送水,做一些简单的活。
元婶实在拗不过她,只好默许了。
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杨氏给坐在院子里编竹筐的元婶送水,不小心摔倒了,孩子就没了……
沈初七摇头,“那是个好孩子,他虽然有点怨你,但并没有伤害过,除了时不时爬到你头上,坐你腿上。”
元婶的心情格外复杂。
此时,她完全不敢再把沈初七当个普通小姑娘看。
“丫头,你,你有这样的本事,那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她说着,立即就给沈初七跪下来了。
沈初七把她扶起来,“我帮你们劝劝这个孩子。”
不过沈初七觉得,这孩子在元家徘徊多年,甚至还想把他娘带走,一定非常固执,寻常办法肯定不管用了。
此时,杨氏提出想见见那个孩子,亲自跟他说。
元婶赶紧道:“我们能不能见见他?”
沈初七看向那站在一边的孩子,他扭头就跑了,她无奈笑了笑,“我帮你们问问。”
她站起来找了一圈,终于找到那孩子,那孩子却蹲在门口跟宋文庭玩。
沈初七勾唇笑了,宋文庭知道那个孩子的来历吗?
说不定还真以为那孩子是元婶家亲戚的。
宋文庭没那么傻。
他一只手藏在袖口中,捏成了拳头, 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
那个孩子问他,“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宋文庭,“等我娘子归家。”
孩子抬起头,笑容天真,“我等我娘。”
宋文庭看了一眼屋里,“哪个是你娘?”
孩子指了指杨氏,又仿佛是指沈初七。
宋文庭心头一跳,装作若无其事,“哦,一会儿我娘定要喊我回家吃饭了。”
孩子笑嘻嘻的,“我去门口帮你看看。”
门“吱呀”一声开了。
宋文庭亲眼看见那个孩子开了门,调皮得站在门口张望。
但元婶却走出来,一脸诧异道:“门怎么忽然开了?难道是我忘了栓门?”
宋文庭背脊发凉。
这时,沈初七攥住了他的手。
宋文庭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就听见女孩道:“夫君,你抓疼我了。”
宋文庭手心是密密麻麻的汗,听到她的声音,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语气镇定,“七娘,咱们回家吧,回去晚了娘该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