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自从老爷子葬礼之后,不是在筹备葬礼后续事宜就是打架,反正天天热闹的很,在此期间骆尘啸一直没有出现过,一直到宋老爷子头七。
宋甄还在医院无法出席,但李杨薇还是抽空过来了。
一大家子除了宋甄以外,就连在国外上学的宋暖都到场了。
说是一家子,却各自为伍,宋明礼一家看起来还可以,除了宋明礼本人有点悲伤以外,其他人看起来很精神。宋明达看起来也还可以,只是脸上的嘲讽简直要掉出来了,而李杨薇一直在照顾女儿又要担心孩子,看起来老了不止十岁。
脸色最难看的就是宋明知一家,宋明知本人就不说了,宋明达为了和他吵架都跑到公司去闹过了,在哪他都没个安生日子过。许春诗严防死守生怕宋明知因为怕麻烦把老宅和股份送出去,神经衰弱到根本睡好觉。
至于宋清垚和宋清许兄弟,宋清许和老爷子极为亲近,老爷子去世看着自家父亲和二伯只意思意思掉了两滴眼泪就为了遗产吵的不可开交,心里烦的很,要么在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外事不管,要么就去实验室那边不回来。
宋清垚既不对老爷子的去世感到伤心,也不觉的自家父亲会蠢到为了怕麻烦就让出那么大的利益,但他日子过得也不好,因为他有个充满负能量需要宣泄的母亲,不管他在不在家,只要她想要宣泄的时候就总能找到他,他想跑都跑不掉。
所以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宋清许还要疲惫。
所有人中竟然就属骆尘啸的面色最好,红润有光泽,眼睛黑白分明,一看就是睡眠充足,吃饱喝足,心情愉悦。
从凌晨四五点就开始忙活,一直忙到上午十点多,终于回到了宋家。
可能是大家都太过疲惫,今天竟然没有人吵架。
当然,双方也绝对不会给对方好脸色就是了。
李杨薇直接无视了大房一家,自顾自的和宋明达说了一声自己要赶紧去机场,宋甄那里还需要她照顾,走前和宋明礼两口子点头示意,这才离去。
许春诗冷呵一声,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心道丑人多作怪,当这里谁愿意搭理她啊,不知好坏的东西,老爷子葬礼都不出现,好不容易人来了,非要摆出一副被逼无奈的德行。
宋清垚拍拍许春诗的手,他是真的不想再听到他们吵架了。他就特别纳闷,自家父母和二伯吵,吵一顿有个屁用。讲得通就讲,讲不通直接打官司不就好了,每天乐此不疲,难道就是单纯的发泄一些心中怨气?
宋明礼一家坐了一会儿,借口还有别的事情,起身告辞。
宋明达却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也不说走,也不说留。
骆尘啸看了一眼时间,也跟着起身道:“大舅二舅,没什么事我也先走了。”
宋明知对他摆摆手,叮嘱道:“路上小心点。”
宋明达更是热情的说道:“等回S市,二舅再请你吃饭。”
骆尘啸应下,刚准备离开就被许春诗叫住了,她忌惮的看了一眼宋明达,很怕他一会儿给自己拆台。
可骆尘啸和他们不亲近,错过今天,以后她再想开口也难找到合适的时机。
“阿啸啊,今天不在家里吃吗?”许春诗努力做出和蔼的表情,只是自己都觉得有些僵硬。
骆尘啸微微挑眉,“大舅母有事吗?”
许春诗又看了宋明达一眼,迟疑的说道:“是有些事想和你说,你和大舅妈到书房来一趟吧。”
说着她站起身,示意骆尘啸跟上。
宋清许疑惑的看看自己母亲又看看骆尘啸,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宋明达哼笑一声,嘲讽道:“我的好大哥,你知不知道许春诗找阿啸做什么啊?”
宋明知沉着脸不说话。
宋明达偏不让他自在,“啧啧啧又来了,我看你是改不到你这虚伪的性子了。不过我和你这个大虚伪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也算是知道怎么对付你们了。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都告诉你一声,许春诗想把娘家侄女嫁给阿啸,以前她有多看不起阿啸我就不跟你赘述了,她现在玩这一出不就是为了阿啸那点股份。左手倒右手,哦豁,想的挺美!”
宋明知还没说话,宋清垚忍不住了,“二叔,在你心目中是不是我们全家都是恶人?我妈是想介绍洛裳给阿啸认识,但那是为了完成爷爷生前的叮嘱!爷爷去世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啸,希望阿啸和洛裳在一起,这样以后我爸妈也能更方便的照拂阿啸。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我爸妈谋划他的股份了呢!人说心中有佛看什么都是佛,二叔,你心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宋明达半点不生气,宋清垚这点战斗力在他这里连点水花都溅不起来,他笑呵呵的说道:“哦哟,许春诗那么把老爷子的话放在心上,当初怎么天天骂他是吃闲饭的,还撺掇你在学校欺负他呢?你说你们一家子不是想要阿啸手里的股份,可以啊,签个协议吧,就写阿啸手中的股份不可以转给你们大房以及有亲缘关系的任何人的名下,包括我,我宋明达虽然贪,但还不至于贪得无厌。”
“签就签,你当谁都……”宋清垚张嘴就要答应下来。
宋明达却对他摆摆手,“诶诶诶,你可别图个爽快答应的那么快,你也问问你妈你表妹以及你表妹一家吧。”他晃晃翘起的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嘲讽道,“反正我是不相信许家会为了老爷子一句话毫无所图的白白把个大闺女嫁给自己之前看不起的人。”
摆明了你说了我也不信,你签了我还是不信,不管你做什么我就是不信的无赖态度,堵得宋清垚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厥过去。
他还要说什么,宋明知呵斥道:“阿垚,够了!老二,你要是想吵架就直说,不用天天阴阳怪气拐弯抹角的。”
宋明达无辜脸,“我拐弯抹角了吗?我今天留在这里不走明摆着就是来找你不痛快的,我还用拐弯抹角吗?
宋明知夫妻气得一个倒仰。
与此同时,书房中
许春诗拿出了毕生的耐心和和蔼对待骆尘啸,先是嘘寒问暖,关心他独自一人在S市的生活,希望他能够搬回京都来住,这样他们好照顾他,被拒绝了也不生气。随后便又聊起了老爷子生前多么放心不下他,对他多么多么重视。又检讨自己小时候对他不好,说自己那时候还年轻,生气老爷子偏心,等他一出国她就后悔了,这些年一直想补偿他,但是一直没机会。
她说到了感情丰富时还擦了擦眼角。
骆尘啸心中好笑,自己把自己感动哭了可还行?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自己也骗过去,许春诗为了利益还真是拉的下脸,放的下身段。
听她说了半个多小时,见她还没打算进入正题,骆尘啸提醒道:“大舅母,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很多愧疚时隔多年再表达只会让人觉得虚伪,还不如不提起,反而能维持表面的和谐。”
许春诗的脸瞬间僵住,她深情表演了一顿,自己把自己都感动哭了,谁想到骆尘啸半点不吃她这一套,一句话就给她堵回来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可想到侄女说的那些话,想想骆尘啸白得的那些股份,许春诗硬生生的重新挤出一个愧疚悲伤的表情,“我知道,我当初做错了事情,你对我心有隔阂,我现在再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那就不说我,说说老爷子吧。咱们宋家所有人都对不起你,只有老爷子是真心疼爱你不求回报的,就连临死前都在为你谋划。”
说着,她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骆尘啸。
骆尘啸接过信封,上面写着:外孙阿啸亲启。
骆尘啸拿着信没有打开而是看向许春诗。
许春诗眸中闪过一丝薄怒,硬生生的压了回去,“你先看,看完你就知道了。”
骆尘啸知道自己今天不打开这封信,这事儿过不去,从善如流的拿出信,从上至下的浏览了一遍。
里面多是老爷子的自述,说自己错了十几年,这么多年来因为对女儿的愧疚,把这份愧疚转化成了宠爱转嫁到骆尘啸身上,等老了恍然悔悟,自己这么做对骆尘啸是不公平的,他把他当成了自己弥补愧疚之心的工具,他对不起他。
自述之后就是交代遗言,遗嘱早就公证过,这里没提,只是告诉骆尘啸自己已经为他铺好了道路,让他娶许洛裳,这样许春诗和宋明知不管是看在哪一方的面子上都会对他多有照拂。告诉他自己有几个老朋友,以后遇到困难了,就拿着这封信去找那些人,他们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少会帮他一些。
单纯的看这封信的内容,情感真挚,老人拳拳爱孙之情透露在每个字里行间。
但骆尘啸却只觉得可笑,老爷子前面一直在忏悔自己错了,自己不该把他当成工具人,可最后的做法依旧没把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看待,依旧自以为是对他好的单方面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
老爷子一生都在忏悔,一生都没有真正改过。
他想控制他母亲的人生,导致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后他又原版照搬的妄图控制他的人生,至死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骆尘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其实一直到老爷子死,他心中都憋着一口气,他特别想指着他的鼻子,骂出他是多么的卑劣自私的人。可如今看完这封信,堵在心口那口气反而消散了。
一个至死都没觉得自己错了的人,难道他嘲讽他几句,指出他的错误,他就能意识到吗?
不会的,他会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辩解,然后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他对他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