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元账房的头深深低垂,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鹿鸣没有看懂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被氛围所染,不敢开口。
只有乔洛染满脸的悠闲惬意,似乎丝毫没有发觉自己问出了什么惊人的问题,淡定的抿了口茶:“元先生怎么不说话?”
元账房:“……”
他虽然比不上王爷身边最亲近的那帮聪明人,可也不是什么蠢货,自然听得懂乔洛染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可正是因为清楚乔洛染想要什么,他才不敢开口应承下来!
关于这位乔夫人的身份,他知道的并不详细,只是大致了解其身份有异,不可完全信任。
所以,一旦文轩的账本交到了这位夫人手里,他还怎么解决王爷的心头之患,怎么和那帮蠢货证明自己!
元账房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的捏紧了拳头。
乔洛染看不出元清流内心的变化,但从对方隐隐颤抖的双臂能看出他内心的挣扎。
奇怪……她只是要求文轩以后的账本归她管而已,在这些人眼中和交给王爷有什么区别?至于这般纠结吗?
难道她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乔洛染表面上气定神闲,眼角余光却紧紧地盯着元清流,不放过对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元清流想了很多,掌控住文轩是王爷的命令,但是控制账本却是自己的主意。
要这样交出去吗?
可是他怎么也不甘心……当真就这样平庸的沦为账房……
鹿鸣实在有些受不了压抑的氛围,古怪的看着元清流,悄悄地压低了声音:“今日怎么没见梁掌柜?”
“……嗯?”元清流一呆,思绪还没有转过来,下意识的回答,“他军中还有些事务……咳咳咳——”
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元清流尴尬的停嘴,磕磕绊绊地解释到,“属下的意思是……他军中有亲戚,去探望亲戚去了。”
好好一个掌柜,好端端的去军中看什么亲戚?
还是挑主子来的时候。
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便是连鹿鸣都看出了不对劲,顿时生气的说道:“元先生何必提那姓梁的掩饰?如此重要的时候,他一个掌柜的,还跑出去看什么亲戚!我看就是借故想要偷懒吧!”
元清流脸色一僵:“不,鹿鸣小姐误会了,梁掌柜的确是有些事情要处理……”
“一个当掌柜的,能有什么事情比文轩重要!”
乔洛染:!!
鹿鸣的话像是天空一道闪电劈过,让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是了,文轩如果对于南泽溪真的很重要的话,怎么会派如此不专业的两个人过来?
虽然她并不知道事情中间是怎么传达的……但最终派了这么两个人过来,就意味着南泽溪手底下大多数的人才对这件事都避之而不及。
而被派来的人,极大可能是受了排挤,又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
那么被派来的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离开!
还是风光的离开!
这么一想,难怪元账房一个小小账房却妄图蒙蔽她,还想将账本牢牢的握在手里。
对方现在心中最想做的,就是捞上一笔钱,好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乔洛染想通了一切,看元清流的眼神顿时变的意味深长起来。
有小心思好呀。
有欲/望就意味着有弱点,就有她的可趁之机——
“元先生。”乔洛染慢条斯理的放下了茶杯,用手帕仔细的擦着手指,“你——对如何管理一家店铺,应该一窍不通吧?”
元清流吓了一跳,嘴唇颤抖了一下:“小的……”
“我这双眼睛看别的也罢,看人还是挺准的。”乔洛染眉眼弯弯,“不说先生身上的破绽,恐怕是个人也能看出梁掌柜来历如何了,梁掌柜和先生私交甚笃,如何不让人联想到先生身上?”
旁边的鹿鸣迷迷糊糊:“啊?梁掌柜不就是一个掌柜吗……他能有什么来历?”
“……”乔洛染暗暗的瞪了鹿鸣一眼,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好在元清流根本没有在意鹿鸣所说的话。
他只是再次默默的捏紧了拳头——就知道那个傻子要坏自己的事!
这件事还要从头说起。
南泽溪相信乔洛染的能力,却也不可能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虽然现在财政紧张,可乔洛染一家卖西洋货的店铺又能挣多少呢?
所以他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并没有过多的强调其重要性。
而监视乔洛染和暗中掌控文轩的任务分派到下面,在不了解内情的人眼中就彻彻底底的成了苦差事。
——在外建功名利不好吗?跑去当一个掌柜账房算个什么事?
所以这么一个任务被推来推去,最后扔到了梁赢这么一个天生乐观的憨货头上。
可惜憨货就是憨货,除了乐观,并没有半分优点。
今天也是,分明是如此重要的日子,他三令五申对方多看少说,却没想到一个没注意,这人竟然跑回营中搬东西去了!
还美名其曰为了省钱——元清流感觉自己迟早要被气出一身病来。
他无时无刻不都在懊悔,为什么要来这里。
毕竟元清流和梁赢不一样,他是主动请缨来的。
他和南泽溪身边一位姓元的太监沾亲带故,军中都是些直性子,大多看不起阉人,故而元清流总受同僚排挤。
尤其是因为这层关系,他的确受到一些照顾,知道的比其他人多上一些。
乔洛染的身份,元太监并没有告诉他,只是隐隐暗示了两句不简单,加上这个任务是王爷亲口吩咐下来的,元清流一咬牙,就主动接了过来。
来了以后才知道,竟然是当账房。
元清流考中过秀才,简单的记账还是没有问题的,加上元太监隐隐透露的内幕消息——王爷最近在为钱财发愁——他瞬间清楚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如果自己赚够了足够多的银两,奉到王爷面前,还怕什么同僚的闲言碎语?
所以他……必须挣出一个脸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