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娇大概明白了。
这大光头是在忌惮她所说的公胺局。
不愿意和谢娇硬碰硬，所以干脆免了利息，并着重澄清，他们不是什么民间高|利贷。
谢娇没兴趣管大光头他们的事儿，现在也不适合去管。
人都退后一步了，她再斤斤计较，指不定大光头一行一气之下，趁她和陆其华现在人少，报复一通。
谢娇冲大光头笑了笑，说：“当然不是，你这一分一毛都算得清清楚楚，绝不占人便宜，自然不会是搞利滚利的人。”
大光头听了这话，十分满意的带着小弟们离开了。
谢娇松了口气，示意让陆其华把乱七八糟的地方都收整一遍，自个则是搀扶着赵家老太太进了屋。
同时跟老太太介绍自己：“之前，你每个月都给我寄好吃的过去，还记得吧？”
赵老太太显然是记得的，她皱巴巴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说：“娇娇！是娇娇对吧？”
这个称呼，其实向来只有亲密的人这么喊。
不过谢娇也没让老太太改正，笑着应：“是我呢，干娘。”
之前跟大光头说的干亲关系，并不是随口扯谎。
前头在联系的信件中，是有提过的，谢娇干脆就坐实了这个关系。
老太太听说是谢娇，当即要弄茶弄点心招待她。
半瞎的老太太，摸摸索索，着实困难。
谢娇连忙阻止她，跟她说：“不用不用，我们吃了东西来的，不饿，也用不着喝茶。”
老太太笑眯眯的，和刚才被人欺负的凄惨，相差甚远。
她说：“你放心，我不会跌，也不会摔，眼睛还能看清楚一点儿，就是动作慢了点。”
稍顿，又补充了一句：“家里有吃的，都是干净的呢！”
谢娇不怎么相信，外债要上门了，都钱还的情况下，家里还能有什么吃的。
估计是老太太积攒了许久的吃食。
谢娇想着，反正他们带了不少东西来，明天再带点粮食啥的，吃掉老太太攒的那些，也就不打紧了。
令谢娇惊诧的是，老太太竟然真有干净的点心，酥饼瓜子都有。
这架势，不太像没钱还的啊？
欠债不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谢娇不觉得这是老太太联合大光头演的戏，从而骗钱啥的。这不可能，老太太根本就不知道她今天会来。
等老太太招呼收拾门口的陆其华过来后，这老太太催着谢娇他们吃，还说：“这都时以前玉儿用她那点工资给我买的呢，每个月都给我买，我攒了下来，一直没吃。”
谢娇一怔。
赵玉以前上班时，用工资给她买的？
倒不是谢娇觉得时间太久了，怕这些玩意儿都坏了，吃不得了。
而是有些惊愕。
老太太提及赵玉时，有明显的怀念。
没有什么怨恨或不喜，一般来说，为救闺女儿欠债，闺女离家后，却一分钱都没寄回来，再心爱女儿，心里都会有点气的。
老太太没有。
谢娇搞不懂了，现在这个赵玉，给老太太灌了什么迷魂汤？
难道说她过的困难，没法寄钱回来？
着实想不明白，谢娇就直接问：“干娘，你怎么还会欠债呢？赵玉最近没寄钱过来吗？她现在比较困难，没法寄钱来？”
老太太笑意淡了几分。
沉默许久，说：“寄了，我没用。”
嗑瓜子的陆其华有点茫然：“为啥不用啊？老太太，你早点把钱还给他们，他们哪里还能对你动手啊？”
老太太说：“那不是我的钱，不能用。”
陆其华这就搞不明白了：“闺女给你的钱，为啥不是你的钱？”
在陆其华看来，就算不是闺女，别人给到他手上了，那也是他的。
这时，老太太语出惊人：“她不是我闺女。”
谢娇心跳快了一拍。
她懂了。
难怪那个赵玉急吼吼的要走，因为老太太发现不对劲了。
陆其华还在哔叨：“老太太，你生她的气啊？不管为啥事生气，那也别不用她的钱啊？就应该用，用得让她心疼钱。”
锵锵说完，谢娇就一巴掌拍在了陆其华的后脑勺上。
谢娇警告一句：“闭嘴吧你，做你的事去。”
陆其华老实放下瓜子，去干活去了。
也亏得这段时间，在谢娇那经常干活，不然这大少爷，连砍柴怕是都不会。
支走陆其华后，谢娇问老太太：“干娘，你是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是因为赵玉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吗？”
老太太倒也没有怨恨现在这个赵玉的意思。
她说：“她没做啥不好的事儿，对我也挺好的，但她不是我闺女，我闺女上次就没救过来，我闺女……已经没了。”
相依为命的母女，女儿什么性子，做母亲的有什么不清楚的？
一丁点小细节，就会让母亲发现，那不是自己的闺女。
不过，在旁人看来，大抵觉得这母亲疯了。
谢娇沉默了片刻，问：“那干娘你不打算用她寄过来的钱，自己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老太太讶异的用半瞎的眼睛看向谢娇，她没想到，自己说的这些，被旁人称之疯言疯语的话，谢娇竟然没有半点相劝的意思。
这是也认同了她？
老太太张了张嘴，想要问点什么，确定一下，可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
这事儿，在她二人心里，心照不宣。
谈及以后打算，老太太说：“我眼睛不好使拉，年纪也大了，估计是没多久日子活了，这回你又替我把欠债的钱给还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等我攒钱，把欠你的钱，还掉了，我就回——”
回哪儿，谢娇没听见。
因陆其华那边传来一声讶异惊叫。
不一会儿，陆其华提着一个篮子进来，有点傻眼道：“四婶，我捡到一个小孩，就刚被放在门口的，不知道是哪个丢的。”
老太太扶着拐杖站起来，眯着眼睛往陆其华提着的篮子看。
她还说：“拿过来我瞧瞧，我仔细点儿瞧瞧。”
陆其华提着篮子过去，将里面还处于襁褓中的，睁着水灵灵大眼睛的孩子，抱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摸抱这孩子好长时间，这孩子也没哭，还咯咯咯的笑。
谢娇跟陆其华说：“去报案，就说有人把孩子扔这儿了，得找——”
谢娇本打算，把孩子的父母找出来，可老太太截断了她的话，说：“有人瞧着你两条件好，就丢了孩子，想让你们捡回去养，报案也没用啦，大人早跑了。没有孩子拖累，他们可以去别的地方谋生活。”
“以前啊，”老太太摸着小孩的脸，带着几许怀恋，说，“玉儿也是被这么给丢在我家门口的，都是个丫头，赔钱货，他们就不想要。”
谢娇和陆其华心里都掀起惊涛骇浪。
赵玉，不是老太太的亲生闺女？
老太太又说：“既然丢在这儿来，我就养着她吧。”
陆其华第一反应就是不赞同，这老太太自个都穷成这样了，还养个小孩，这不是为难人吗？
倒是谢娇，觉得将这孩子留在老太太这儿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孩儿没人要，找不到父母，到时候也是送到孤儿院去。
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老太太也因觉得闺女赵玉没了，有些心存死志，一直以来支撑她的，就是还债。
谢娇怀疑，等债务还完了，老太太会不会寻死。
有小孩拉扯着，老太太为了孩子能够活下去，指不定会好好过日子。
至于钱的问题，谢娇想，为了养活这孩子，老太太肯定会动用一直不肯动用的，赵玉寄过来的钱。
谢娇微微一笑，问：“干娘，你真的要养这个孩子吗？”
此时，小孩抓住了老太太枯槁的手指头，啊啊叫了两声。
老太太半瞎的眼里，含着泪水。
她有些激动的说：“她和我闺女小时候，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