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欢抹了把并不存在的额汗，尴尬得脸皮都要化成水。
“大人，这条船经不起你们这样地折腾，个中原理说起来比较复杂，简而言之就是你们把集市楼砸了让船体的重心已经不稳，它可能会倾覆。我们让船长赶快找块地方作一下停靠，把船里的人都安置下去。在找到合适的地方之前，你们能否歇会儿再打？”
他竭尽所能地想把要求说清楚，对着两只幽深闪绿焰的骷髅眼窟窿，想镇静下来也实在不容易。
亓官屠羽连忙补重点：“楼内还有二三千个凡人，要是喂了鱼全都是杀孽，大人恐怕是不愿见到的。”
冥差大人歪了歪他破了洞的头骨：“本官自是无碍，不过你觉得他们也会罢手吗？”
白森森的指骨点了点身后，一老一少比鬼魅更像鬼魅地显出身来。
在曨螭子的强大灵场里，俩家伙看起来有点不像是人了，尤其是那个青青，女孩样的饱满苹果肌竟塌陷成了颧骨高耸的老妪脸颊，整个人看起来比原先的年龄暴涨了四五十岁有余。
更诡异的是她旁边的“爷爷”，反倒是一改白发苍苍褐斑满面的老态，竟是虎背熊腰块肌虬结，面容生嫩如二八小伙。
要不是他俩的衣装和周身饰品未曾有变化，很难让人辨出前后是同一双人。
亓官屠羽和诸欢都被惊了一下。
“他们到底是什么鬼？”诸欢脱口而出。
“果然是鬼物，冥差大人必定不会找凡人的麻烦。”
亓官屠羽不由感慨，“能让他出手的多半是冥地重犯，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
“两位停一下手行不？原因你们也听说了，表个态吧？”
但管他们是谁，这船还是要保住的，诸欢只得硬起头皮继续跟非人类组打商量。
“呵呵，小娃子们好不傻气！”
青青老奶奶将黑木杖敲得哚哚响，笑得也甚是嚣张，“这船上的人怎么死与我们何干？我们又不是观音菩萨，哪来的救人心肠。”
说得有道理的……亓官屠羽只得冲冥差大人拱手：“看来没得商量，那么两位请继续，我们准备救生船就是了。”
“撤吧撤吧，吾也要憋不住了，这俩货跟陈年老僵尸似的，一阵子哈喇子阴馊味儿，特么几百世都有没洗过澡了吧？！”
曨螭子甩着成千上万的舌头轰隆隆地抱怨，让在场的一阵死寂的尴尬。
诸欢抹了把黑线，转脸想跟亓官屠羽说话，却见鬼少爷正在跟冥差大人暗戳戳地打眼色，眼角挤得跟抽筋似的。
冥差大人的眼窟窿对着他闪动着绿焰，空空的破头骨竟然就这样开了窍，猛地又抽起缰绳，催动战马气势汹汹地扑向非人类组。
“呃？不会真的就这么继续开打了？”
诸欢没明白玩的是哪出就亓官屠羽拦腰抱起，冲着灵场深处撒腿就跑。
亓官屠羽一边跑还一边叮嘱老阴煞：“挺住，尽量让冥差大人在你的灵场最强处打这俩货！！他们是阴鬼，灵能受制于你的魔气，在你的灵场内会弱很多！！”
曨螭子气得哇哇叫：“就知道你们会坑吾！！吾早就饿得半死不活了，哪还能挺多久，灵场再强也扛不住他们打斗的冲击的！”
“你行的！哥们挺住！救人一命胜造三千浮屠，何况这船上有这么多人呢，你就是盖世大英雄了。记住，我们爱你，咪啾！！”
诸欢乐颤颤地被亓官屠羽扛在肩上，抽空伸出俩拳头给气喘吁吁的大嘴们加油打气。
“你还是闭嘴吧，气死了老阴煞，我们都得玩完！！”
扛着他东躲西藏避开咒波的亓官屠羽忍不可忍地阻止。
“哎呀，我是真心实意帮着打气的呀，曨螭子一定能感觉到的！”
诸欢一脸诚恳地表示。
亓官屠羽懒得反驳，把他扛到灵场边缘处躲着也没有冲出去。
这时候，能和人形的诸欢安静地待在一起看鬼怪噼里啪啦地干架也算是件美事，满天灵息咒波飞扬也算是一种旷世奇景……反正他俩约会的方式一向都是奇奇怪怪的。
“你说老阴煞真的能扛得住吗？”
坐在亓官屠羽的大腿上，看着远处的冥差大人举着大黑棍子把一老一少撵得满场逃蹿，诸欢感觉甚是过瘾，但他能感觉到曨螭子撑起的灵场在一阵阵地产生水波涟漪状的震动，这是和修念见面那会儿未曾感受过的，就像地震中的四墙，带来一种随时会倒的危墙感。
“不知道。”亓官屠羽很不负责地回答。
诸欢转脸瞪他：“那你还让他扛，不会真的在坑他吧？”
“一半一半吧……”
亓官屠羽笑了，撅嘴亲了亲诸欢的脸颊，“对曨螭子来说，其实也能刷个经验值吧。我相信老阴煞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弄清冥差真正的实力，这是个好机会。他俩迟早会干架，现在只是因互相顾忌而没动手罢了。”
“这样……”
诸欢有些郁闷，他并不想看到这种场面。
当人太久，人性就时常作祟，要是看到相处几日都开开心心的朋友互相打架，心里难免会有些“人间不值得”的滋味。
只能竭力阻止自己想太多，转了个话题，“冥差这么强，那青青到底是什么鬼，竟让冥差跟她打了这么久还没搞定？”
不过黑木杖明显挥得没那么频繁了，看来在曨螭子的灵场内打架，老妪状的青青明显力有不逮，被冥差一棍子拿下看来只是时间问题。
“具体不知道，但能猜到个八成。能让冥差直接出手的必定是冥地重犯，再看冥差这么个半神半鬼与她打得吃力，多半因是法术同属鬼宗阴属，互知互克一时难占上风。不过青青在灵场内跟你我一样，会受藿鸢的魔气影响，容貌和身形立即显出本体，说明她与冥差大人这样的半神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从一堆状况来看，她应是阴尸鬼类，算得上较强的那种。阴尸鬼类跟阴煞和傀都有区别，他们是死人却能真正的生如活人，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也似傀非傀，是异域阴诡术下的产物，比人形傀物要阴邪得多。他们不用靠冥生玉而生如活人，而是盗取他人的寿册命数苟活于世，扰乱人冥两界生灵轮转法则，是冥差们返尘世缉拿的主要对象。”
亓官屠羽一边琢磨一边解释给诸欢听。
“啧啧，也算有逻辑。”诸欢笑叹。
亓官屠羽也笑了，低下头啃他的鼻子。
“有没有搞错！！吾撑得快爆了，你们却躲在一旁撒狗粮！这天地间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气死吾曨螭子了！！”
老阴煞的大嘴巴灯泡真是无处不在随时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