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算是个公开的秘密了,但亓官屠羽就奇怪这位看起来毫不相干的路人为什么也能知道?
“蓝先生,找我有何贵干?”他问。
蓝肖生进门就毕恭毕敬地冲马男鞠了躬:“之前眼拙,未能看出大人拥有的神妙真身,得罪之处请多包涵。”
“别来这套,本官出生武行,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狗腿。”
一改和善,冥奎粗鲁地冲蓝肖生敲马蹄子,“快快回答,鬼鬼祟祟地来找我们干什么?”
蓝肖生被他怼得些许尴尬,但迅速恢复职业本色。
他长鞠一躬:“请求大人直接将藿鸢押入冥地,千万不要放他入‘财运’。”
“你们干嘛要会怕那家伙进门?”
冥奎表示难以理解,“他的真身确实为魔,可现在披着肉壳身困尘世,半数修为被压抑,只要他不主动找事算不得有多危险。你们何苦对他这般计较?”
亓官屠羽也觉奇怪。
蓝肖生叹气:“不瞒您说,此次开市有数位弑魔士光临,我们就怕他们会跟藿鸢干起来,到时让‘财运’产生不可估量的损失。”
冥奎和亓官屠羽面面相觑,一时摸不清话的真假。
“哈哈哈,你们未免也太看得起这些坑蒙拐骗的傻玩意儿了!”
冥奎毫不给面子地拍腿狂笑,“这尘世间是算不得干净,却也鲜少有魔。那些自称为‘弑魔士’的人类顶多是如同修炼屠龙术的白日梦患者,就算藿鸢真站在他们面前,恐怕也是认不得的,你们担心个奶奶球哦!”
喷着草沫子的马嘴实在很犀利,让蓝肖生一时无言以对,只能嘀咕着:“蓝某也是奉命而为……大人莫要为难。”
然后就被马蹄子敲了肩:“放心啦,本官也非任性。既然敢将他带进去,自会保障所有人的安危,力保他安分守己绝不生事。若是不信本官,就是不信冥地,你看如何?”
亓官屠羽懒得插嘴,就想这位鬼马爷还真特么敢吹啊,刚才还说他自己干不过人家,这会儿却能厚着脸皮下这种保证,你特么这是当姓蓝的耳朵白长的么,刚才可是站门口能听全了吧?
但看着揽在自己肩上的钉铁马蹄子,蓝肖生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只得拱了拱手。
“既然如此,蓝某就不打搅各位贵宾休息,一切请到了‘财运’再做商量。”
然后垂头丧气地离去。
冥奎挺满意他的识相,回头继续跟亓官屠羽打商量:“本官刚才所说的,亓官少爷不考虑一下吗?”
亓官屠羽摇头:“我就区区一‘血煞聚灵’,聚灵法器都不在身边,哪有能耐和余力助大人困缚魔体?披人皮的曨螭子已是难缠之极,劝大人就且听他所说,带去‘财运’就是,或许等他好了心情好,就安分跟随大人回冥地也说不定。这家伙阴晴不定古怪多变,你只能当赌牌玖似地赌他的心意。”
这方法虽说得敷衍,但句句也实在。
冥奎拍了拍马蹄子,只得说:“那就暂且看着吧。”
他起身告别就要出房门,却听背后幽幽传来了一句:“冥地只派大人缉拿魇魔,恐怕也别有深意吧?”
冥奎只当没听见,欢脱地踏着马蹄子“嘚嘚”离去。
亓官屠羽真的累了,裹住满是草腥口水味儿的被子再次闭上眼。
相思难熬,他决定于其怕被发现,不妨任性一回。
默默捻咒,眼前出现的是萤火满天的湖,一只合金铸造的巨大魔龙卧在水面上,他的阿羿……不,是诸欢,香甜地睡在魔龙的背上。亓官屠羽对自己能捻出这样不惹祸还美妙的虚境洋洋自得。
偷窥过诸欢的记忆,知道他一直对萤虫飞舞的水泽有所迷恋,就像“博欢”工作室的后院,就像其童年时所撒欢过的稻田。
亓官屠羽欣赏了会儿睡颜,恶作剧心起,伸根大脚趾头塞住诸欢的鼻孔。
眼看他不断抽鼻翼,眉头皱成坨,终于憋不住睁开眼,愣了下就明白过来。
“鬼王八你真是没事找抽型,再拿臭鬼脚堵老子的鼻子,就把它当大猪肘子啃了!”
诸欢气愤地朝亓官屠羽的腿肚子踹了脚,坐起身胡乱地搔着一头乱蓬蓬的发,然后茫然四顾,仰起头问。
“不是没肉壳了吗,怎么还能把我搞到你弄的虚境来?不是说必须要有肉壳,你才能搞出我的幻形……”
“本少爷自有妙法,你就别计较细节了,让咱俩安静地呆一会儿行吗?”
亓官屠羽有点招架不住,赶紧俯身先捧过脸嘬上一嘴,然后帮着理一头乱发。
安分地黏在手掌下的,果然还是一张属于诸羿的脸。
以后的每次相见恐怕只能是这样的黑夜了,诸欢无法从凝望他的眼底倒影里窥破自己的真面目。
亓官屠羽默声叹息,将诸欢拉坐到腿上,让他靠在怀里。似有种错觉,他们已经穿越百年回到屠门之祸前的静好岁月。
每逢夏夜闷热,他就拉着阿羿去亓官阳宅的人工湖畔,划船到让其他纳凉的亓官族人无法窥见的荷花密集处,躲在亭亭如盖的巨叶之间,或欢好或亲昵或只是静躺一起数萤火,就像现在。
“鬼王八,你有事?”
安静没半分钟,诸欢就忍不住开口,他总觉得自没了肉壳,鬼少爷变得神神叨叨的。
一声“鬼王八”顿时将某少爷从风雅的回忆中,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眼前这旧爱的内芯换得真够彻底……嗯,让他更想欺负了。
“喂?!怎么觉得你最近越来越饥渴了?!”
被抓着脸又嘬了顿的某童子鸡终于警惕了。
他拧着脸疑惑地怒瞪笑得“色眯眯”的鬼王八,心有点慌。
“诸欢,做我的男朋友吧?”
毫无预兆的且问得云淡风轻,亓官屠羽努力假装这事干过很多回似的淡定。
其实生前生后百来余年,他都是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开这样的口。
“靠?!”
不似百年前的魅惑,这次的美少年呆若木鸡,将眼瞪得要掉了似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
天太黑,看不清脸色,想必够嫩够粉。
“我是说,咱俩要不就交往了吧?”
亓官屠羽尴尬地清了清喉,试图加以说明,“就是能啪啪啪的那种交往。当然,现在咱们都没有能用的小唧——”
活没完,被飞来一脚踹下了龙背。
头顶冒烟的诸童子鸡暴跳如雷:“谁告诉你老子连‘交往’都听不懂的,要你瞎几巴解释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