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招待会上,留学生新同事非要在定好的菜单上加一道海鲜拼盘。
前世我提醒她,李总对海鲜过敏,吃不得。
她委屈巴巴,表面答应换菜,背地买通餐饮主管说是给李总的惊喜。
幸好我发现及时,才让活动公司免去一劫。
因为服务得当,公司得到李总嘉奖,行业之中一时风光无两。
新同事却因此一蹶不振,日日寻死觅活,爬上楼顶,差点摔死。
男友认定是我的问题,在我的咖啡里下了毒药:
「李总天天应酬,吃个海鲜能怎样?!」
「你就是觉得她比你年轻有创意,怕她抢了你的风头,想害死她!」
警察来验尸,同事都说我是压力大,想不开自尽的。
我尸骨未寒,男友已娶了她,将我苦心经营的公司送她做了彩礼,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再睁眼,回到公司来定年会菜单,新同事非要加海鲜这天。
我不光答应了她,还主动让位。
海鲜过敏轻则起疹,重则窒息。
到时若怪罪下来,就不是我能插手的了。
1
「若舒姐,这道菜在我们那儿可是米其林餐厅的招牌,年轻人和海外精英都爱吃,你就加在今晚招待会的菜单上吧。」
林菲满脸骄傲,啪的一声,将一份打印精美的菜品介绍拍在我面前的会议桌上。
「就算资料上说李总过敏,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再说了,晚宴灯光那么暗,气氛那么好,他心情一好,说不定就好了呢?」
听见她这满不在乎、甚至带着几分轻蔑的口气时,我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可还没来得及细想,会议室里的其他同事也纷纷开口,帮着林菲求情:
「是啊,江总监,菲菲好不容易从海外回来,满脑子都是新点子,你就让她试试吧。」
「而且她马上就要转正了,这可是她主导的第一个大项目,我们得支持新人,给新人机会啊。」
所有人都用一种「你怎么这么不开化」的眼神看着我时,我的男友顾舟也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
「江若舒,别忘了,这公司是我们一起创立的,但它的未来需要创新和活力!要是你不愿意让菲菲的新方案在李总面前露一手,这个项目以后就不用你负责了!」
他说完,其他同事也立刻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附和:「对,到时候我们也不干了!这项目没法做了!」
看着眼前这无比熟悉的画面,前世临死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的肩膀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我和这些人,都来自我们亲手创办的业内知名活动策划公司——「璀璨星途」。
年初,我们就签下了业内巨头「启航资本」的李总,为他承办一场重要的中秋客户招待会,用于招待他最重要的投资人和合作伙伴。
为了万无一失,我亲自带队,前前后后跑了十几趟,和李总的助理确认了场地细节、嘉宾名单,以及最重要的——每一位核心嘉宾的饮食禁忌。
那份长达二十页的嘉宾喜好与禁忌表,我确认了不下五遍,才最终敲定了现在的菜单。
我这边刚把最终确认版菜单发给酒店,林菲就说,她突然想起一道在国外顶流圈子里非常受欢迎的菜品——至尊海鲜拼盘,让我务必加到李总的菜单里。
她说,这不光能让咱们公司一战成名,成为行业标杆,她林菲,也将在业内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听完后,对她的创新精神表示赞赏,但这个招待会非同小可。
这是李总维系核心人脉的关键晚宴。
李总本人对海鲜,尤其是甲壳类海鲜,有严重过敏史,严重到会引发过敏性休克。这是他助理再三强调,用红色加粗字体写在禁忌表第一行的。
为此,我们合作的五星级酒店,甚至专门为这次宴会停用了半个后厨,以防任何海鲜过敏原的交叉感染。
没想到前世,林菲竟偷偷买通了餐饮主管,将最后一道压轴热菜换成了她的至尊海鲜拼盘。
还好我在最后上菜前巡场时发现了,立刻动用紧急预案,换上了备用菜品。
事后我也没有声张,才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想到这里,我突然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要我答应也可以。」
我看着会议室里这一张张写满期待与逼迫的脸:「但前提是,这个项目,我退出。」
2
我话音刚落,面前的人群立刻发出了小声的嘟哝。
林菲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眶一红,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若舒姐,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可以直接说出来,何必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来针对我!」
顾舟的脸也立刻黑了下来,他重重地一拍桌子:「江若舒,你什么意思?你不过是经验老一点,还真以为公司没你不行了!公司最重要的是创意,是活力,不是你那些陈腐的经验!」
我冷冷地抬眼,目光越过他,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不敢,我只是说,这次的项目,要么她上,要么我干。你们选。」
公司的几个核心员工立刻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起来。
一开始,大概还顾及我在场,声音压得很低。
可后来不知是谁拔高了音量:「她当年不就是个被大公司裁掉的失业狗吗?要不是顾总心好,拉着她一起创业,她能有今天!」
「就是,她江若舒不就是会做几张PPT,会跟客户点头哈腰吗?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公司最后靠的不还是咱们这些有执行力和创意的人?没了咱们,她算个屁!」
「明明我们的想法更新锐,更有冲击力,却每次都要被她用'安全'、'稳妥'这些词给毙掉,我真是受够了!」
这些话像淬了冰的针,一根根扎进我的心脏。
我虽然不是海归,但当年也是从国际顶尖的广告公司出来的金牌策划,对客户需求和项目风险的把控最为苛刻。
若不是父亲被人诬陷挪用公款,家道中落,背上巨债,我也不至于在那场残酷的办公室斗争中被当成弃子。
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我遇到了还是个小设计师的顾舟。我们一起凑钱,创立了「璀璨星途」。
他说他负责创意和设计,但实际上他是个附庸风雅、眼高手低的主,根本不懂商业运作。公司刚开张就差点因为他一个不切实际的方案而倒闭。
我不忍心看着我们共同的梦想付之一炬,便重整旗鼓,动用我过去所有的人脉,拉来了第一笔投资。我遣散了那些和他一样夸夸其谈的员工,制定了严格的项目管理流程。
我一家家地跑客户,陪着笑脸,喝着伤胃的酒,想尽办法请来行业大咖为我们站台,借着一次次小型活动的成功,打响了「璀璨星途」的名号。我又奉行「精品战略」,专攻高端市场,不接没把握的单子。
让那些挑剔的甲方趋之若鹜,这才将一个濒临破产的小作坊,做成了业内有口皆碑的黑马。
公司的员工创意是没话说,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天才,总想在客户的场子上实现自己的艺术抱负。
若不是我三令五申,严格把控流程,禁止任何未经客户确认的“惊喜”,公司现在恐怕早就因为赔偿客户损失而倒闭八百回了。
可没想到,我的付出,我夜以继日地修改方案,我为他们挡下的一个个坑,换来的竟是他们的讽刺与羞辱。
甚至前世,我喝下那杯加了东西的咖啡,灵魂飘在半空时,他们围着我的尸体,不光没有半分悲伤,说的话竟也是:
「活该,要不是她,菲菲怎么会想不开去跳楼?」
「就是,菲菲的创意那么棒,给新人一个出头的机会怎么了?那么会打压人!」
「要我说,这还是便宜她了,这种心胸狭窄的老女人,就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3
想起前世魂魄尚未消散时听到的那些话,我的心一寸一寸冷若玄冰。
不出所料,他们这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林菲。
顾舟拧着眉看我,语气里满是失望:「江若舒,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菲菲从国外回来,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多新颖的理念,我们公司根本不可能在年轻人市场里打开局面!」
「如果你执意要走,我也不拦你。但走之前,你得把你手头上所有的项目资料、客户资源,还有公司的管理权限,通通交接给菲菲。」
我瞬间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我曾深爱过的男人。从前觉得他温文尔雅,充满艺术气息,没想到竟是这等忘恩负义的货色。
而且,林菲从国外带来的那些所谓“新理念”,大部分都不符合国内的市场环境。就连那一两个看似可行的想法,也是我带着团队改了又改,熬了无数个通宵,才打磨成可以落地的方案。
林菲站在顾舟身旁,伸手捏住他的衣角,泫然欲泣地扮演着受害者:「舟哥哥,都是菲菲不好,要不是菲菲想创新,若舒姐姐也不会这么生气。」
「反正我也快转正了,大不了……大不了这个项目我也不做了,就让它成为我职业生涯里的一个遗憾吧。」
说完,还假惺惺地抬手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顾舟立刻将她揽在怀里,如同一个保护公主的骑士,义正言辞地对我宣告:「菲菲你别怕,你来公司一趟不容易,我绝不会让你带着遗憾离开!这个公道,我一定替你要回来!」
说完,他用指节重重地敲打着我面前的桌子:「江若舒,我再说一遍,这里是'璀璨星途',不是你的一言堂。如果你决定退出项目,就别磨蹭了,立刻、马上,把项目负责人的权限交给菲菲。别让我再重复第二遍。」
我瞪大眼睛,皱眉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男女,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你让我把管理权交给谁?林菲?」
顾舟不是不知道,自从她实习以来,已经搞砸了三次供应商对接,弄错了六次物料清单,记混了十二次客户的修改意见。
却每次都用一句「新人嘛,总要成长的」就轻轻揭过。
可现在,居然要让她来负责李总这个S级的项目?
顾舟以为我是舍不得权力,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早就知道你没这个胆子,可惜,晚了。」
我心里冷笑,果然,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林菲也从顾舟怀里出来,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若舒姐,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个项目,可我在国外读的就是会展管理专业,要论起项目管理的先进理论,我肯定比你这个'土鳖'在行。」
「要不是你一直不让我接触核心的客户沟通,说不定李总这个项目,我能谈下来一个更大的预算呢。」
她刚说完,周围的同事们立刻小声起哄:「就是,人家菲菲一看就是喝过洋墨水的,有学问。江若舒一个被裁员的,怎么配得上做我们的总监?」
「可不是,而且菲菲脑子活,点子多,江总监,你就放手吧。」
「菲菲好样的,我们都支持你!」
这些人一个个义愤填膺,好像自己是替天行道、反抗暴政的勇士。
林菲甚至还从她的奢侈品包里拿出了她的【学生证】向我们展示:「若舒姐,你看,顶级商学院的。有能者居上,你,是时候该退位让贤了。」
我看着她手上那个印着外文的小本子,心里只觉得可笑。
是,她或许系统地学过管理知识。
可项目管理这东西,学再多的理论,都不如一次次在现场处理突发状况、一次次复盘总结来得有用。理论是死的,现场是活的。
我在一声声的讨伐中,从脖子上取下我的工牌,连同项目的总控U盘一起,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好。」
4.
我用小半个上午的时间,将项目的所有事项和林菲做了交接。
当我抱着我的纸箱走出办公室时,身后清晰地传来了同事们的欢呼:
「江若舒那个母老虎终于走了,我们解放了!」
「就是,我们的方案明明那么有创意,她非要让我们按照甲方的喜好改,一点艺术追求都没有,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猜,她就是以退为进,过几天肯定还要哭着求顾总让她回来。」
「回来?那也得看顾总和菲菲答不答应!一个没了事业的女人,什么都不是!」
尽管前世已经听过类似的话,可此时此刻再次听到,心脏还是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又闷又痛。
是,他们一个个都是心怀梦想的创意人才,想用自己的作品惊艳世界。
可这里是商业社会,不是艺术殿堂。客户花钱,是买解决方案,不是买你的自我表达。
要想在这个行业立足,就得先满足客户的需求,在规则的框架内,再去展现你的特色。
我只能一次次耐下性子,告诉他们要尊重客户,要敬畏市场。
可原来,他们早就厌烦了我这份婆婆妈妈的“敬畏”。
我心里泛起一阵苦涩,既然如此,这一次,我就遂了他们的意,让他们好好“自由”一次。
从公司出来,我正站在路口,想着是先给自己放个长假,还是从猎头给我发来的一堆offer里挑一个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悄无声息地停在我面前。
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眼神深邃的脸。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百达翡丽的手从车里伸出,递过来一张纸巾。一个沙哑而极富磁性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江小姐,一个人站在街上,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如果不介意,可否上车一叙?」
我看着车里的男人,瞬间有些恍惚。是安总,安盛集团的创始人,也是这次李总招待会最重要的座上宾之一。
我父亲没出事时,家里曾和安家有过一些生意往来,我与他也算有过几面之缘。更重要的是,在之前的项目沟通会上,他是唯一一个能精准指出我方案中潜在风险,并提出优化建议的客户方高层。
我对他早已心生敬佩,便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将自己刚刚离开「璀璨星途」的事简单和他说了。
他听后,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江小姐的项目策划和风险管控能力,是我见过最顶尖的。那群家伙,居然不识货。」
说完,他轻叹了口气:「不过,看江小姐的样子,似乎也不打算再回去了。正好,我集团新成立的品牌战略部总监位置还空着,江小姐可有兴趣?我愿意出这个数。」
说完,他在我面前伸出了五根手指。
见我没有立刻反应,他似乎以为价码不够,沉吟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五百万年薪,税后。外加集团原始股。」
我狠狠地吞了口唾沫。
「外加一套市中心的三百平大平层,以及一支专业的法务团队,为你解决之前公司的所有遗留问题,包括任何可能的竞业协议纠纷。」
就算从前我也是富家小姐出身,就算我把「璀璨星途」做到了行业顶尖。
我也从没想过我个人的年薪能拿到五百万,而且还是税后,还送房,送股票,送法务天团。
「成交。」我说。
说完,我直接将手机里那些猎头的联系方式通通拉黑,以示我的诚意。
这种情况下,多犹豫一秒,都是对安总和钱的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