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刚的回答是：“产业链的不完整，整体的工业水平不高，所以很多配件必须依赖进口。”
在杜君伟看来，林刚这话说的，可以说是一语中的。
但林刚接着说道：“但这其实不是最核心最重要的问题。”
会场里一片安静，大家都想知道除了这些问题，林刚还能说出其他的什么问题？
杜君伟也更有兴趣了：“最核心最重要的问题是什么？”
林刚再次语出惊人：“是人。”
众领导面面相觑，有些不太理解林刚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当下生产手机主要的困难不就是没有技术吗？怎么还扯到人身上了？
赵明德都有点担心了，觉得林刚可能有点故作神秘，因为平时林刚和他们谈话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林刚平时和他们说话，和现在和杜君伟说话当然表达方式是不一样的。
赵明德他们的职位虽然已经很高，但是和杜君伟相比，还是差了一个层次一个级别。
这种区别不仅仅是体现在职位上面，也是视野和格局方面。
赵明德他们的着眼点，主要在一个市一个省。
但是杜君伟作为入世的谈判代表，他的视野是整个国家，整个世界。
他站得更高，当然也会看得更远。
所以和杜君伟谈问题，肯定要往大了说，这样才更有意义。
于是赵明德赶紧提醒：“小林啊，你好好说话！好好汇报工作！”
但杜君伟却摆了摆手：“没关系，可以展开说说。为什么最大的困难和问题是人？”
“从政策方面来说，对我们这些民营企业支持不够。金融机构的主要服务对象还是公有制企业。我们想要融资，主要只能走民间借贷。大环境的改善，需要政策的设设计。而政策的设计其实关键也还得靠人，这是其一。”
赵明德觉得林刚这个话题多少有点危险，赶紧示意他：“小林，我们今天只谈手机项目，不说别的。”
但杜君伟再次摆了摆手：“让他接着说，没关系。”
“其二，技术方面的难题也需要人才来攻克。但现阶段我们的高科技人才很少，很多名校毕业的人才，因为国内没有他们施展的平台，所以都流向了国外。很多人才也想报效国家，但是一方面是没有施展才华的平台，另一方面是很多人才不善于人情世故，因为不会阿谀奉承，所以在体制内也得不到重用。而民营企业因为实力有限，也留不住这些人才。这就造成了一个人才流失的现象。不管是哪一行人，总是根本中的根本。只有解决人才问题，我们的工业才能发达起来。整体工业水平上来了，很多行业的技术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
杜君伟连连点头。
他很难想象，这些话是从一个小城市的小商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因为工作的关系，杜君伟经常出国。
然后他发现国内的商人和国外的商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视野方面的区别。
现阶段很多国内的商人赚钱就只是单纯的靠人际关系，很少有像林刚这样考虑到这个层次。
杜君伟觉得他发现了一个宝，没想到在这样的小城市竟然也卧虎藏龙。
“那你觉得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杜君伟问林刚。
“尊重人才，有针对性的培养专业性人才。企业主动和专业院校合作培养他们需要的专业性人才，这样专业人才毕业以后不用担心找工作的问题，可以直接进入企业工作。有能力的企业也可以自己创办技术学院，为自己的企业培养人才。但这也需要政策方面的支持。”林刚说。
林刚所说的观点，其实是20年后职业教育改革和发展的方向。
但这时才1998年，林刚把20年后的理念说出来，杜君伟当然惊为天人。
但赵明德和其他省领导都有点被吓住了，因为林刚所说的话题实在太大了。
这本来不是他一个小商人该说的议题。
他们担心林刚在杜君伟面前谈这个问题是一种冒犯。
省领导都赶紧亲自发话：“我觉得这个话题有点跑题了，我们今天讨论的是手机项目的问题。小林，你还是把话题给说回来吧。”
杜君伟马上表态：“不不不，我觉得这个话题一点都不跑题。小林说的非常对！我们的很多行业发展不起来，说到底还是人的问题。这里所说的人包括我，也包括在场的各位。我们只有解放思想，从政策设计方面多做一些有益的事情。企业才能发展起来。只有企业发展起来了，工业水平提高了，那我们想要制造什么东西都能制造出来，别说是手机了，就算制造是飞机火箭，那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林刚听杜君伟这么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自己把超前的理念给抛出来，就是为了吸引杜君伟的主意，赢得他的关注和信任，把自己和京城这条线给搭起来。
以后万一省里有个别人想要为难自己，在省里解决不了的时候，至少也有个向上面求助的机会。
现在看来是成功了！这一把是赌对了。
“谢谢杜院长的认可。”林刚感激地说。
“你现在有什么实际困难需要解决的？”杜君伟谈到了很实际的问题。
林刚笑了笑：“坦白说困难很多，但有些我自己能解决的，就不麻烦领导们了。有些不能解决的，还得依赖领导们帮我。我之前列了一个人才的名单，但是这些人才分布在全国各地，由省里出面的话有些人不一定愿意来，这些人才如果不到位的话，手机项目的进展就不可能那么快。”
杜君伟当场拍板，“如果省里解决不了的，我来想办法协调。只要你承诺三个月之内能制造出第一部国产手机，你要钱给钱，要资金给资金，要政策给政策！但我也有个要求，现在其他地方也有生产手机的。但是总体来说我不是很满意。一方面是技术含量不高，技术含量高的，成本又太高，没有国际竞争力。我要你造的手机不但要在国内领先，在国际上也不能输太多！你能做到吗？”
林刚点了点头：“只要资金和人才到位，我能做到。”
“那你需要多少资金？”
“一个亿！”
省领导们再次被吓住了，这是狮子大开口啊？！你还真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