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入梦。
凉星如水,淡月朦胧,将人间的黑暗衬托的越发明显。
蒲宿沉沉入睡,这是他自从那日以来再度放下心房。白猫的到来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红线就在眼前,一直都没有离去。
尽管他很清楚,白猫与红线没有任何关系,白猫他来自于自己的梦境深处。
说起来,他倒是忘了,那梦境深处到底有些什么,为什么一想起来就会揪心,仿佛藏着最不可见人的秘密,最心痛的软肋。
以前他从来都不想去深究,现在他想知道,想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模样。
风不停的吹,哗哗作响的竹林让蒲宿知道,他距离上次的深谷越来越近,本应该在梦境之外的白猫突然出现了他的身旁,走在了他的前面。
“吱——”
小白鼠也突然出现在梦境中,不情不愿的跟着白猫向前走去,一大一小走在了蒲宿的最前面,仿佛在完成什么仪式一般虔诚,隆重。
蒲宿顿了顿,嘴角浅浅的露出了一丝微笑,如释重负而又心怀期待。
“滴答——”
如同一滴水珠坠入了深海,深谷之中骤然安静,一切都静止了下来,仿佛定格成一副画面。
与上次的情形有些相似,蒲宿笑了笑,抬脚迈进了茅屋之中。
“你终于回来了。”
突然之间,一道声音响起,让蒲宿忍不住愣了愣,抬眸看向空荡荡的房间。
上一次到这里来,并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你不必疑惑,我就是你。”
蒲宿笑了,还是头一次遇到敢这样糊弄他的人。
“你不信?”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白衣如雪,墨丝飘然,只不过却是有些虚幻。
但蒲宿去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极其强大的气息,与整个梦星浑然一体,仿佛抬手间便能调动整个梦星的力量。
这是只有蒲宿才能调动的力量。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人与他一样,可以完全控制整个梦境或者说,这个人便是他的一部分,但是现在,他却无法掌控他。
“是你将我分离出来的,你封印自己的记忆,还将我困在这里。”
蒲宿顿了顿,眼中划过一抹不解,又带着些许释然,缓缓开口:“如今我回来了,我想知道,那些封印的记忆里,都藏着什么秘密。”
“秘密?”那人轻笑,“算不上什么秘密,不过是你亲手将他们葬送的,你真的愿意想起来吗?”
他继续道,“要知道,当年你可是分外痛苦,巴不得与这里断的一干二净。”
“我愿意。”蒲宿轻声道,“如果你真的是我,或许外面发生的一切,你也有所感受。”
他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轻佻。
“自从你舍弃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早晚会爱上其他人,时间是最容易磨灭的东西,可惜我们啊,拥有太多太多。”
蒲宿一愣,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猜测,莫非前尘往事之中,他与别人还有什么是非纠葛,要不然那里由其他人一说?
“大白,过来。”他不满的将白猫抱进了怀里,朝着蒲宿冷冷的笑了笑:“从你离开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早晚还会回来。”
“我……”蒲宿打算为自己辩解一二,可‘他自己’却丝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你不会再想起他了,我不会让你沾染我半分,就算帝乱离开了,他也只属于我蒲梦一个人,而你蒲宿,既然选择了别人,就不要再回来了。”
蒲宿顿了顿,这种自己排斥自己的感觉,还真是奇妙。
不过他倒是很理解,甚至没有一丝排斥,如果那是他,他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对,那就是他……
蒲宿心中一片茫然,不过更多的却是对过去的好奇。
他以为,没有什么东西再能让他痛苦了,所以他很勇敢的去揭开过去的面纱,将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伤口一点点舔舐。
“我想,我拥有了解自己过去的资格。”蒲宿轻声道,“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你又何必对我排斥。即便……我也是一样。”
“可我们终究是一体的,不管你多么厌恶排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了解自己胜过一切,那么我也是一样。”蒲宿开口,“揭开这一切,就当是惩罚过去的我,于你而言,不也是一种解脱?”
“没有惩罚。”他难得笑了笑,“我们本来就是一体,我在这里的痛苦,在你身上也是一样。”
他清澈的眸中划过一丝哀伤,很快又消失不见。
“一切都过去了,于你而言。”他淡淡道,“可是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我的全部,所有关于帝乱的记忆,都属于我,我可以让你想起来往事,但我,不会与你融为一体。”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孤独,眼神格外的寂寥。
“我会带着这个秘密一直等下去,哪怕没有人记得,没有人知道。”
蒲宿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有想过以前的自己竟然如此执拗。可这个请求,他根本无法拒绝。
“上一次大白偷跑出去了,应该是被你带走的吧?”他突然道,眼中突然多了一抹光彩:“似乎有外人的气息……还有谁来过?”
蒲宿顿了顿,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是红线。”
“他在哪儿?”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他,他死了。”蒲宿扯了扯嘴角,低声说道:“是我没用,没有办法保护他。”
那人一愣,随后便瞬间冷淡了下来,抚着白猫的一尘不染地毛发,冷笑道:“说得对,你就是没用,以前没用,现在也没用。”
蒲宿没有反驳,安静地承受着这一切。
那是他对自己的嘲讽,无法逃避,也根本不可能逃避。
“可以告诉我了吗?”蒲宿轻声道。
他冷笑一声,伸手施法,一团血色的光团很快便从他的心口飞出,朝着蒲宿的脑海冲击而去。
“好好收着。”他冷笑道,“若是无事,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我会的,”蒲宿笑笑,“那同样是我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