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倒是会找清闲。”调侃声从身后传来,不多时,马蹄声由远至近,连庭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宝马赶上。
连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身玄色衣衫半未染上血迹,不由的松了口气。
他这口气还没喘匀,温展恒冷声询问道:“那老头处理好了?”
“肠穿肚烂而亡。”连庭说话时的语气虽冷漠,但是里面还夹杂着些许可惜,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温展恒轻笑,侧过头直视着连庭提醒道:“药这种东西,不管是救人也好,还是杀人也好,还是思量清楚一些为好。”
闻言,连庭直挑眉,他这话说的也太莫名其妙了。“有话直说,卖关子有意思么?”
温展恒的话不止连庭不懂,就连一旁的连珂也听的云里雾里。
连庭自幼便身体孱弱,从小便各种草药打交道,久病成了医,他在用药上自不会有什么闪失。
“我是提醒你,用药时想想后果,免得害人害己”温展恒语气平平说道。
连庭直接翻了温展恒一个白眼,扬起鞭子打在马身上,身下的马儿立刻朝着远方跑去。
他活了也有二十载,竟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小心眼的人该报复的他都报复了,居然还想着翻烂账。
“过去的事情无需再提,太过有辱斯文。”连珂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低声警告道。
温展恒呵呵一笑,得意洋洋的开口,“这话可是师哥说的,书房一事便也翻篇了。”
提起书房,连珂不自然的神情越发不好意思,俊逸的脸庞沾染上一层红晕。“厚颜无耻。”
连珂丢下四个字,骑着马便朝着前方空旷辽阔的草原跑去,留给温展恒一个无地自容的背影。
扬起马鞭,温展恒紧随其后的追过去,他为了让连珂消气,可是想了许多办法,最后还是将心思放在了连庭身上,总归,结果还算不错,面对连珂也不用小心翼翼的了。
翌日早朝,温展恒端坐在龙椅上,一派威严不可侵的模样。
朝下经历过大换血的群臣,个个精神抖擞,就连几个没有辞官的老臣,此时也故意挺直了腰板,生怕温展怛看不到他们的忠心。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自打温展恒登基已来,李旬喊这句话的次数那是少之又少,今日李旬还因此狠狠的激动了一把。
“臣有本要奏。”众臣中,一个年纪二十来岁的男子站出来,头微低着,让人看不清他的样模。
虽说这些大臣是温展恒精挑细选出来的,可是他却没有见过他们长相如何,不过听男子沉稳的声音,倒让他想见一见男人容貌了。“爱卿抬起头来。”
温展恒话说的很是正经,可是他劣迹斑斑的前科,却让人信任不起来。
一直埋着头的连珂眉头一皱,缓缓抬起头,直视着高高在上的温展恒。“陛下,不妨先问一问李大人有何事要奏。”
此话一出,大殿内鸦雀无声,大臣隐晦的将视线偷偷瞟向温展恒,不由的替连珂捏了把汗。
连珂的话清冷如冰,目光沉沉,毫无避讳,完全忘记了臣对君的礼数。
“珂……咳,连爱卿说的是,李爱卿有何事要奏。”温展恒再次将话题拉回政务上,只是他那深达眼底的笑意,让群臣心中有了一个答案。
连珂与温展恒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陛下,大靖朝已经向我朝求和,后日大靖朝太子便会来朝拜见。”李大人说话的语气平平,却有着说不出的沉稳淡然。
温展恒满意的点了点头,林遇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这次,也该好好赏赐一番了,他赫赫战绩被封为墨国战神也不为过。
正当温展恒想着如何重赏林遇时,李大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想,禀报了一件让温展恒无比自责的事情。“陛下,大靖朝虽以求和,可是我朝也是损失惨重,就连林将军也是伤重而归。”
“伤重?”林遇受伤的事情,温展恒不怎么相信。在他的认知里,林遇是不可战胜的。
“昏迷不醒,怕是……”李大人堪堪停下来,后面的话就算是不说,在场众人也知道是什么。
温展恒眸光一寒,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何人所伤?”
李大人沉默不语,在战场上受伤流血本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伤林遇的人正是大靖朝太子,两国的和平来之不易,此人是万万不能被温展恒知道的。
“李旬,传寡人口谕,太医院所有太医马上启程与回朝军队会合,如果林将军有什么三长两短,太医院所有太医便为林将军陪葬。”
温展恒一张脸阴沉的吓人,周身散发的寒意让人望而生畏,李旬哪跟耽搁,小跑着去太医院传纸,生怕慢一步他的小命也为林遇陪葬。
“陛下,臣愿一同前往。”连庭冷声开口,垂着的脑袋让人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
连庭虽然为文官,可是医术却远超太医院所有太医,温展恒应声允下。“连爱卿,寡人命你即可启程,务必将林将军平安带回。”
连庭欠了欠身子,转身便朝着大殿外走去,慌乱的步伐映衬出此时他有多么的不安。他讨厌林遇,这一点他不反驳,可是真当林遇要在他的世界消失的时候,心中强烈的不舍才让他明白,有多讨厌便有多么喜欢。
下了早朝,温展恒失神的坐在龙椅上,空洞的眼眸目送着大臣散去,眼中是满满的自责。
如果当时他不没有把林遇支开的心思,是不是林遇还在都城里笑的嚣张?是不是他还混不吝的跟在连庭身后,一副贱兮兮的模样……
看着温展恒无比自责的模样,连珂缓步走到他的身侧,抬手搭在他的肩头,语气轻柔的开口,“这是意外,你无需自责。”
“珂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有私心,林遇他……”
“这不是你的错,林遇受伤只是一个意外。现在所有御医都已经在路上了,更何况有连庭在。”
连珂将失神的人揽进怀里,轻声宽慰着,心中升起一阵疼意,原来他也有脆弱的时候。
林遇身上只有一处箭伤,却是擦着心脉而过,大量失血让他原本狂戾的面容毫无生气。
连庭自将人接回后,便一直住在将军府,寸步不离的照看着,哪怕是一当碗汤药也要细细查验过后,才小心翼翼的喂给林遇。
他细心的模样让连珂心中闪过担忧,如果林遇真的遭遇不测,那连庭……
“连庭,你去休息会儿吧,如此不眠不休,我怕你……”
“我没事,他身边不能离开人。”连庭打断连珂的话,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林遇惨白如纸的脸,眉头皱成一团,担心夹在其中。
连珂想要再规劝两句,却被站在一旁的沉默不语的温展恒制止,“他累了自会去休息,珂儿我有话要跟你说。”
温展恒踱步到房间外,倚靠着冰冷的墙壁,仰望着漆黑如墨一般的天空,点点繁星无声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怎么了?”
“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虽然这件事情对连庭不公平,但是我必须要做。”
说是商量,但是温展恒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连珂也明白他要做的是什么,只是这对连庭确实不公平。
“不必商量了,我同意。”连庭站在门里,面无表情的开口。话落,不等连珂和温展恒说话,直截了当的关了房门。
温展恒站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一个字,静静的看着沉思的连珂。
一直以为连庭是被强迫的,直到今时今日连珂才明白,一切都只是他以为而已。“既然连庭同意,那便按你的意思办。”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很是排斥,可是兜兜转转都会再次回到原地,连庭是这样,就连他自己也是这样。
连珂站在将军府外,看着空旷的街道,心中五味杂陈。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温展恒。
“连庭打娘胎里便体弱,所以我便把他捧在手心里护着,一眨眼他竟也到了要成家的年纪,明日便为他主婚吧。”
“好。”温展恒站在他身侧,沉声应下。连珂把连庭护在手心里,温展恒同样将林遇护在手心里,哪怕时间再赶也不会让两人的婚事太过简朴。
隔天,都城里锣鼓喧天,街道旁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八抬的大红花轿徐徐朝着将军府走去。
花轿里连庭身穿一件大红喜袍,羽冠束发,面色沉冷,凉凉的视线注视着眼前同样是红色的帘子。
“林遇你最好马上醒过来,不然老子今晚就反攻。”林遇说的咬牙切齿,却藏不住心中的担忧。
花轿停在将军府外,站在不远处的温展恒和连珂,静静的看着连庭沉着脸缓步走出花轿,“林遇会醒吗?”
林遇脸色虽然一日比一日红润,可是却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连珂很怕他会这样一辈子。
“啊?”温展恒笑眯眯的转过头,看到连珂担心的神情,赶忙收敛了笑意,正色开口,“会的,一定会的。”
温展恒眼睛转了转,一抹心虚快速闪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将军府内,无声的叹了口气,暗道,日后再跟连珂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