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章文没有回答儿子的话，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林天翔重新站起来，把那份合同收回来，放进公文包里。
“这份合同只要对外公布，一方面星世纪会和星应反目，星应会为此付一大笔违约金；二来，星应抛弃合作多年的星世纪另觅合作方，会让外界猜忌星应如今的经营状况，是否大不如前。”林天翔不动声色的阐述这份合同的公开，对星应集团来说，意味着什么。
公文包的拉链顺畅的拉紧，林天翔坐回到自己刚刚的位置上，“不论是哪一种后果，都会给星应带来不小的麻烦。”
章文眉梢一扬，“我以为你打死不做对星应不利的事。”这也是为什么母子俩逐渐产生隔阂的原因，章文的作风是不计后果的想要星应，而林天翔还保留着一丝侥幸，觉得事情走向还能回到最初的其乐融融。
对于儿子瞬息间产生的转变，章文没去追究是什么原因，只要他能想通，和自己力气往一处使，就是最好的结局。
林天翔胸有成组道：“事情不会走到那一步的，这个合同只是一种手段罢了。”
章文很快会意，林天翔不是真的想让星应万劫不复，他是想向林英东和各位股东表现出自己不顾一切的决心，以他们对星应的情感为筹码，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林英东把星应看得比任何人都重，他不会眼睁睁让公司往失控的局面走。
那群股东亦然，他们对星应可能没那么多情感，但他们爱钱。星应就是他们的摇钱树，一旦风雨飘摇他们没有任何好处，一样是分钱，这个董事长由林英东坐还是林天翔坐，于爱钱的人来说没有分别。
章文想的是如何把股份捏在自己手中一劳永逸，不再生出事端，而林天翔想的简单些，只要那些股东愿意改投阵营暂时支持自己，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林天翔：“只要我们争取到的支持比父亲多，这件事就好办了。”
章文还是担心，没有完全掌控的事，谁能料到什么时候就生了事端呢，“你今天能说服他们，林天翊明天也能说服他们。”
“不用怕，妈你应该比林天翊心更狠一点。”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相信自己母亲有能力和手段让那群老不死消停。
章文沉声：“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就下个月初的股东大会吧，很快了。”林天翔捏捏自己的眉心，“我先上去睡了，今天有些累。”
留下章文一个人在客厅里，她在思考林天翔刚刚的话，想了无数遍后，在心底认可这不失为一个破局的好方法。
林英东现在摆明了和自己僵持着，对星应他不会放弃，对这个家还能破镜重圆仿佛也抱着希望。既要又要说的就是他了，一把岁数的人，竟然还能这么天真。
星应集团每月例行一次股东大会，不论是否有重大决策需要股东们表态，都会召集人一起。其用意是让众人对此有参与感，对自己是公司的一份子有切身体会，这样才能起到群策群力的作用。
十月的股东大会，安排在十一长假之后，刚刚结束的假期从各位面上看，似乎过得不错。
坐在主位上的是上个月缺席未参加的林英东，时隔一月，再打照面心境已有了差异。
“林董最近身体还好吧？”离林英东最近的一位股东关心，可能也不是真的在意，谁叫他提前来了还坐在董事长旁边，不找点话说显得不自然。
“托大家的福。”林英东目露欣慰，点头示意。
林天翊，林天翔，还有几位不在星应就职的股东代表先后到位，会议室里的空位一个个坐满。
李晋主持会议，宣布这个月的例会拉开帷幕。
“人还没到齐，李秘急什么。”有人替章文推开了会议室的门，她站在门口，今天的打扮和往日大相径庭。黑色的职业套裙不停强调她今日到访的身份，不再是某某夫人，而是参会的一员。
按理说，她手上确实有18%的股份，只比林英东的22%少4个点，几乎能称得上大股东，她来参加例会并不是无理取闹。
李晋淡定的看一眼来人，“章女士，这边请。”他缓缓起身从座位上离开，将自己原本的位置腾出来。
章文也不挑，目不斜视的走到李晋的身边，坐下时还不忘道谢：“谢谢。”
林英东的神情无甚变化，但李晋能看出他的不悦，悄悄投去一个问询的目光。林英东小幅度的点点头，李晋得到授意，继续刚刚被不速之客打断的进程。
章文全程在抠自己的指甲，似乎对李晋和众股东的发言没什么兴趣，牵扯着嘴角表现出自己最大的涵养，但任由谁都看得出她的漫不经心。
该议的事很快说完，下面坐的人无一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哪还有什么议事的闲心，注意力都不着痕迹的放在章文那处。
等到会议室归于平静，章文终于抬起头，环顾了一圈今日参会的人，“有个东西，趁着今天人多给大家看看。”
一个蓝色的文件夹被她扔在桌面上，众人耳观鼻鼻观心，见林英东没动，哪怕好奇心已经爆棚，也只能岿然不动。
林英东镇定自若，他的气场决定了他今天必须端着，一时间画面有些诡异的僵持。
还是林天翊主动做了打破僵局的人，他肆意妄为惯了，没人敢动的时候他却是无所谓。
拿起文件夹眼睛在上面瞥了一眼，一目十行只在分分钟就已经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赫然盖着的鲜红印章让他微微挑眉，表情在这时才有了些不寻常。
文件被传阅到李晋手中，在场其他不明所以的人心里那个急啊，林天翊仿若看见一个个的脖子伸得比长颈鹿还夸张。
大家的注意力只能再次集中在李晋脸上，通过观察表情来判断事态大小，他们发现沉稳自持的李秘在翻阅完后，脸上是难掩的难看。
众人：有好戏看了。
章文：“也别藏着掖着了，让大家都看看呗。”
李晋把文件随意放置在会议桌上，低头附在林英东耳边说话，大概是在转述文件里的具体内容。
这个时间当口，神秘的文件夹终于得以在众人手中传阅，讨论声、说话声瞬间发出，像是热油锅里被洒进了几滴水，没有任何征兆的迅速炸开。
“林夫人，这是？”
有人问出了大家的疑问，包括林英东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星世纪商场是和星应合作数十年的伙伴，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每年的财务报表上能看见两家的携手是双赢局面。
章文现在一声不吭就和别家签署代理权限，是枉顾星世纪的交情，也是将林英东的面子丢在地上还踩上两脚。
“天翔？”林英东没去质问章文，而是转头去看林天翔。
他记得没错的话，签署下一年度的代理合同是林天翔负责的，也只有他可以有权限在合同上盖章生效。
林天翔迎上林英东审度的目光，生平第一次直接面对林英东的喜怒，“是我。”
“你妈胡闹，你也没轻没重。”林英东很生气，他气自己的信任错付。
哪怕最埋怨章文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想过防着林天翔，他的表现和性格，让林英东确信他和他的母亲在某些底线的认知上，是不同的。
林天翔打定主意不论林英东怎么指摘都不与其争辩，祸从口出的道理，他很小就懂了。
林英东的怒气无处发泄，面前的茶杯在眼里格外惹人烦，几乎是一瞬间，他的手掌抚上茶杯的边缘，下一步就是大力掷出去。
林天翊在茶杯飞出去之前，加重声调：“董事长，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在鸡飞狗跳的局面中更显稳重，林英东被这一声稍安勿躁拉回些许理智，手缓缓从茶杯上移开。
林天翊继续道：“林天翔，你这种行为算不算盗用印章？”
吵闹的众人安静下来，等着看兄弟俩的交锋。
“这本就是我负责的项目。”林天翔说得心安理得。
林天翊点点头，“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现在的行为～很～危险。”
林天翔倏尔慢慢漾开一个浅淡的笑容，对方的威胁一点儿震慑作用都无，空口的大话还当自己是小孩儿，能轻易被唬住。
“大哥，”林天翔学着林天翊的咬字，挑衅的意思很明显，“我成年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很好，成年了就好，别到时候怪大哥没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林天翊不再去看他，他的蔑视就是最好的表态。
看时机差不多，章文站起身走到林英东旁边，站在这间会议室的中心位置，睥睨一切。
“其实各位股东想的不过就是和星应这艘船一起顺风顺水，至于掌舵的人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章文说着看一眼林英东，都到这时候了，他还能稳住。
有和林英东交情深的股东看不下去，斥责章文的行为，顺道教训一通林天翔的不孝不义之举。
能在此刻出头明显表态的人不到三分之一，更多的则是出于人性，出于利益，一致默契的选择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