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来动手的两个人,从他们的动作和身形上看,绝不是大街上随便就拉来的混混。
刘惜年早已想到这一步,“这个地方的派系很分明,既然他们出了手,现在就变成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刘惜年这么多年混迹于M国,在黑白之间游走,灰色地带的势力人脉不容小觑,否则凭借他一个东方面孔,数十年间怎能如此相安无事,乃至日渐风生水起。
这个地盘上有几股势力,就如刘惜年所说的派系分明,各自抢占自己的一席之地,久而久之,大家对地盘的划分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从今天派来的两个人着手查,沿着他们背后势力,顺藤摸瓜找出是谁在买凶杀人,不失为一条效率极高的方法。
昨晚到现在,紧张的氛围烘托了许久,突然是这样的局面,林天翊忽的有种儿戏的心情。
如来时那般,刘惜年驾驶车子从小山堡上绕回墓园门口,行经墓园门口时为了掩人耳目并没停留。林天翊在副驾座上匆匆瞥了一眼。
救护车来得很及时,墓园值班人员和发现兰迪的“路人”与急救工作者一起,簇拥着担架从事发地涌出。刘惜年车子经过时,林天翊刚巧看见担架被抬上救护车里。
“你的人不会暴露吧?”
因事发突然,第一个发现兰迪的人定会被派来调查此事的警察问询,对方的来路尚不清楚,不知道他们在警察局里有没有安排人,最稳妥的方式就是刘惜年的手下是清白的背景。
刘惜年对自己人很有信心,“心放肚子里,你舅舅我也不是整天喊打喊杀的人。”
林天翊略微一想,很快放下心来。刘惜年不是整日喊打喊杀之人,他手下养着这么多人,初衷不过是保全自己。所以这些手下不会经常露脸,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隐在暗处,任凭警察局如何调查,他们的身世都是清清白白,不会使人逮着把柄。
“接下来怎么打算?回国还是……”
林天翊:“先看看兰迪到底是死是活吧。”
“也好。”
车还没驶回刘惜年的家,跟着救护车一起走的手下发回消息。
“还吊着一口气,但仍未脱离生命危险。”手下发回的消息很简短,只说关键信息。
刘惜年把进一步的情况告诉林天翊,林天翊思索半晌,兰迪不死不活的状态,又让局面进入僵持。
像是想通某个关节,林天翊豁然开朗几分,眉宇间一直隐隐藏着不发的郁结散去不少,他嗓音清冽道:“你有办法让他死吗?”
刘惜年吓一跳,他平时作风是偶有荒唐的时候,但就如他先前所说,纵使嚣张跋扈也不会喊打喊杀。
“你想什么呢。”林天翊不咸不淡地扫一眼正在开车的人,语气里有揶揄调侃。
刘惜年一愣,有种自己再次被臭小子戏耍的恼怒,因着正在开车,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时间腾不出来去殴打这人,这种被掣肘的感受让刘惜年很是无力。
林天翊不再逗他,仔细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们不是要兰迪死嘛,现在人在医院,是死是活还不是医生的一句话,”林天翊玩弄心思的时候,脸上有自己都难以发觉的寒意,“这就要看舅舅的本事了。”
刘惜年十分头疼,这小祖宗每次主动叫自己舅舅的时候,事情都小不了。
“你就不怕他真死了?”刘惜年语气不善,这件事嘛自己能力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觉,须得他动动脑子。
“祸害遗千年。”林天翊面无表情地评价。
“得,你这小嘴。”
刘惜年没有再说话,看他的样子是在认真开车,只有他自己知道,开车哪里需要如此费神,他不过是在想林天翊所托之事,怎么办才能实现最理想的状态。
不知不觉,又回到刘惜年的住处,车子安稳停放进车位里。刘惜年没急着熄灭发动机,脑中有更花费精力的事情,开车是大脑和手上的肌肉记忆,这会儿车子停下后,一时间忘了熄火下车。
他的脑海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想法,不过嘛,这个想法要想去实践,必须牵扯进一个人。
是一个他不愿意将其牵连进来的人,所以,他在犹豫,也在想还有没有第二个选择,想着想着,竟出了神。
一阵嘈杂的音乐声在车内响起,是刘惜年手机传来的电话铃声,林天翊听闻到的第一反应便是蹙眉,实在是这鼓点分明的DJ music他欣赏不了。
刘惜年握住手机的手有一瞬的停滞,林天翊何其敏锐,“我下去等你。”
“Sanny。”
打来电话的是一个女孩声音,刘惜年与她说话时,少了和林天翊插科打诨时的吊儿郎当。
“你外甥走了吗?”女孩儿问。
“还没,突发了点事。”
女孩为此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只道:“你也束手无策?”
刘惜年轻微的甩了下头,昨晚睡觉时姿势不太对,开了许久的车之后,脖颈处有难忍的酸涩感。
没有听到刘惜年的回答,女孩心中便已有了答案,“你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
女孩儿对刘惜年的崇拜之意不加掩藏,这让刘惜年心中某处似被羽毛挠了一下,酥麻感从五脏六腑传达至汗毛末端。
“Sanny?”刘惜年轻唤一声。
“嗯?”
……又是一阵沉默。
女孩儿没见过刘惜年像现在这样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担忧他难道真的闯了不可收拾的祸端,声音里染上些微颤抖,“有话你就直说,让我干着急是怎么回事。”
刘惜年答道:“你下班了吗?我来接你。”
女孩儿狐疑:“你外甥不是在你家吗。”
“他又不吃人。”刘惜年宠溺的语气,也有对这个决定不容置喙的坚持。
两人便是约定好了,刘惜年现在出发,去接女孩儿下班。
和刘惜年通话的人,就是他那位传说中神秘的暧昧对象,名叫做黄韵杉,英文名Sanny。他俩现在的状态还是地下恋的阶段,倒不是觉得彼此确定关系后有何见不得人的地方,只是双方似乎都没有做好从单身到恋爱的身份转变,懒得对外应付,因此一拍即合,认为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无需弄得全世界皆知。
黄韵杉在金融街的投行工作,公司里没有明确规定在合约期内能否恋爱,但黄韵杉今年29岁,正是事业上升期关键时刻。无论国内还是国外,职场对于女性就是更为严苛,她深知这一点,瞒下恋爱的状态,对她工作的上升也是更正面的影响。
刘惜年这边,恋爱与否本身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但他愿意尊重黄韵杉。确定一段关系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既然双方是在一个平等的条件下,秉持着认真的态度开启了这段关系,那任何一方的意愿都应该受到尊重。
刘惜年乐得宠着黄韵杉。
恋爱的事实,刘惜年不是刻意瞒着林天翊,就目前的状况,他认定了黄韵杉就是自己正确的人。那么,林天翊作为他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早晚都要见一面的。
中国有句古话他很喜欢——
择日不如撞日。
刘惜年将驾驶座一方的车窗开到最大,唤了一声站在不远处的林天翊,“小七。林天翊站的位置很微妙,距离不算近,保证听不到任何车内人通话的动静,但又能让驾驶室的人一眼看见他的动向。
林天翊看刘惜年的样子,不似要下车的动作,于是抬脚不紧不慢的朝他靠近。
两个人,一人在车外微微弯着身子,另一人在车内靠坐着。
刘惜年道:“我出去一趟,你自己回家,家门密码是……”
“哦。”林天翊不好奇他要扔下自己去哪里,也没有要问的打算。
刘惜年车都开出去几米远,倏的停下往回倒了些距离,回到林天翊面前,伸出头不由问:“你就不问一句,我出去干什么?”
林天翊本想回他:“我又不是你老婆。”
实际上,他看出刘惜年今天是必须让自己好奇一番,难得配合一次:“你去哪里?”
“接你舅妈下班。”
刘惜年搞这么一通迷惑人的操作,就是想理所当然的说这一句,林天翊被他那副骚包的样子酸倒牙,嫌弃地挥挥手,不管车内的人是何表情,自顾的往电梯方向走。
刘惜年心满意足,驱车往金融街去。
林天翊一个人回到刘惜年的家里,不得不承认,就在刚刚刘惜年春风得意的说出舅妈一句时,他的第一念头没有诧异。
是羡慕,赤裸裸的羡慕,羡慕他能正大光明的向第三个人介绍彼此的身份。
心思活泛了后,便是对夏桐的思念,抑制不住的思念。冲动之下想给她打电话,事实上手机也已经掏了出来,通讯录上“夏桐”两个字不等按下,瞥见手机屏幕左上角的时间,理智在最后一秒占领高地。
还好没有拨通,与他兜头而来的思念相比,林天翊更不忍扰她清梦。
微微叹息一声,手机屏幕熄灭,眼不见心不烦,林天翊干脆将手机扔在床尾,自己先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