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中介踱步到夏桐身边，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样子。
林文韵想呛声，手臂被夏桐微微一滞，接收到信号后，她乖乖闭嘴。
中介察言观色，眼神中饱含深意，道：“生意都是谈成的，夏小姐你说是吧。”
他的暗示意味很浓，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可偏偏，夏桐不是正常人，她往旁边挪了两步，不想让男人靠近，“等这件事解决后再说吧，警察马上来了。”
中介讪讪，心知不妙，这次就算如来救世，自己也得脱层皮，心里已经在考虑接下来的退路。
警察来得很快，接到报警后不过十分钟就联系报警人林文韵，称已经到门口。
中介比林文韵更快一步涌向外面，是打算先发制人，来一个故技重施？
“是你们报的警？”民警看到人，照例询问。
中介呵呵笑道，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是是是，有点小误会，还劳烦你们跑一趟。”
显然民警根本不吃这一招套近乎，公事公办地核对门牌号是否与报警时所说一致，报警人电话号码等信息。
林文韵落后一步，“警察叔叔，是我报的警。”随后，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报给对方。
警察核对完林文韵的身份信息后，视线严厉地瞥了一眼中介，跟随林文韵进屋。
屋内还保留着花瓶碎裂的现场，民警出声询问：“哪一方先动的手？”
“他们。”林文韵一指对面的死胖子。
张先生可不会认这罪：“我可没碰到她们。”
“那是我嫂子躲得快。”
民警见惯了这样互相攀咬的情况，提高音量喝止随时会爆发的口水仗，“我问一句答一句！”
林文韵和张先生同时闭了嘴。
“你们一方是否还手？”民警没有任何偏袒，在性别上没有女性的特殊照顾。
夏桐给了林文韵一个眼神，让她稍安勿躁，自己来说。
“出于自卫，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没有实际行动。”夏桐面色平常道，没有一味否认，这让她的话听起来合理又真实。
张先生刚想出声反驳，这娘们那一脚，他可看得真切，哪里是她此时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无奈，话还没出口，就被民警犀利的眼神劝退。
“你们哪一方是这套房子的户主？”民警目光如炬，观察众人的微表情。
这个问题中介来回答最合适，他把这儿的大致情况尽可能用精炼的话描述清楚，当然，其中关于那块无故产生裂痕的玻璃，只字未提。
中介费尽心机，报了侥幸心理，既然夏小姐没主动提起别的事，那在花瓶这事儿上要不自己就吃点亏。等把警察忽悠走，再细细与夏小姐商量租约的事，说不定自己这份工作还能保住。
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民警了解完基本情况，下一句就是问：“你们动手的原因是什么？”
夏桐挑挑眉，没急着开口，目光和中介短暂相碰。
民警觉出不对，这个问题就是稀松平常的例行询问罢了，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你说。”一瞬的安静后，民警看向林文韵，示意让她说，原因是她是这次事件的报警人。
林文韵可不会给无良的人留面子，她将中介和张先生同谋，试图敲诈她们的事和盘托出。并还原了自己怎么将张先生一步一步惹怒，进而对方打算暴力袭击。
于是，接下来像死循环一般，林文韵和张先生先前关于“人身攻击”的对话，又进行了一遍，且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中介此时慌神，矢口否认和张先生认识，反正没有证据的事，抵死不认算了。
民警从一片聒噪中，大致理清事件的始末，这事儿不是简单的民事纠纷案件，可能还涉及讹诈、斗殴。
“你们各执一词，和我们回所里配合调查，等调查出了结果，再说后续的解决办法。”这是要将两方都带回去的意思。
夏桐和林文韵是无所谓的，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
中介和张先生，心虚都快写在脸上，“同志，这花瓶我来赔，您看报警能撤销吗？”中介是真的急了，这样说无疑等同于变相招认自己今天就是理亏的一方。
“现在不单是说花瓶谁赔的问题，如果真存在讹诈等行为，往严重来说，可能构成刑事犯罪，到时候不是你或者她们说算了就能算的。”民警耐心地和中介解释，让他们回派出所配合调查的必要。
“这……这，这么严重。”中介面如死灰。
普法教育，路漫漫其修远兮，民警心中如此叹息。
四个人一起被要求回派出所，这下算是彻底消停了。
在去往派出所的路上，林文韵心中还有一点小小的兴奋，这么刺激的经历，如果不是跟着夏桐姐姐，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吧。
林文韵出生在条件丰腴的家庭，从小到大，一言一行都被要求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那样有修养知礼节的日子是自己的日常。
像今天这样，可以肆无忌惮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背后没有审视自己的言行的目光，林文韵只觉很畅快。
怪不得大哥这么些年身负纨绔的骂名，从未给自己澄清或证明什么，“纨绔”有什么不好。
越想越觉得自己大哥不仅懂生活，还很有眼光，找了夏桐这样的伴侣。过两天大哥回来，一定得好好鞭策他，让夏桐姐姐成为自己嫂子这件事赶快铁板钉钉。
林文韵被自己脑中天马行空的想法弄笑，侧头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夏桐。她一脸淡定，双眼微阖，正闭目养神呢。
到派出所，这儿比林文韵想象中更接地气，丝毫没有紧张迫人之感。大厅里到处都是人，调解室也正在进行上一个案件的调解。
接待的值班民警把四个人请到一旁的等候区，“你们现在可以给家属或者朋友打电话。”
夏桐没有谁可以通知的，一想到林天翊还在异国他乡出差，绝计不能让他知道。
看看林文韵，还好她脸上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你要给家里人打电话吗？”她和自己不同，不能替她做主。
“不用，反正一会儿就回去了。”林文韵满不在意。
“嗯。”
两人商量之后，继续在等候区，等着前面的案件调解结束。
“诶，这不是林家老幺？”一个染着一头奶奶灰的男子，从调解室出来，路过时瞥见低头玩手机的林文韵。
这姑娘不是一直文文静静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这个地方他这二世祖可熟悉了，必定是牵扯点纠纷才会出现于此。
林文韵抬头看一眼声音来源，这人看着眼熟，但一时间叫不出名字。
“不认识？”奶奶灰嘴角一扬，样子放荡不羁。
林文韵道：“有事吗？”
“我和小七哥有点交情，和哥哥说说吧，犯什么事儿了？”奶奶灰很自来熟，就像这派出所是自己家一样。
“没事。”林文韵在面对和自己同一圈子的人时，说话会再三经过大脑。
多说多错，她这会儿巴不得着白毛赶紧走。
奶奶灰也不是上赶着的人，既然对方没有要和自己聊的意思，整理了一下自己一长一短的衣袖就离开了。
没等到民警的通知，先一步等到了林天翊的电话。
林文韵掏出手机，上面“大哥”的来电显示一直闪，“糟了，刚刚忘了让那白毛闭嘴。”
不用想都知道，林天翊这会儿打来电话，肯定是知道这里的情况。
谁说的，一目了然。
“接吧。”夏桐坐直了身子，对林文韵一扬下巴。
电话接起，“喂，哥哥。”
“你犯什么事儿了？干派出所去了。”林天翊那头已经是深夜，周围的安静，凸显出他的话语清晰，甚至连呼吸都能通过网络传至大洋彼岸的这一头。
“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林文韵无所谓道。
“没事去派出所？”林天翊忽略林文韵格外轻松的语气，打破沙锅问到底。
林文韵心虚地看一眼夏桐，在得到她微微点头的指示后，才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电话另一头的林天翊。
林天翊沉默一瞬，方才说道：“把电话给夏桐。”
林文韵乖乖地把电话递给夏桐，用嘴形说：“我哥找你。”
夏桐以为林天翊要问罪于自己，毕竟是自己没照顾好他妹妹，将手机听筒放在耳边，“喂，是我。”
“你有没有吃亏？”没曾想到，林天翊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夏桐摇摇头，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自己的动作，“没有。”
“我让京许过去一趟。”
夏桐本能地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这其中涉及到林文韵，还是让李京许来一趟，妥善解决为好。
毕竟自己在处理豪门的家务事上，没有任何经验，万一不慎，对林文韵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就不好了。
“好。”夏桐答应，声音也是轻轻的，像在漫天飞雪里，呵在温室玻璃上的模糊雾气。
“不用担心。”
“嗯。”
出乎夏桐的意料，林天翊全程没有一句苛责，说的全是让自己宽心的话。
夏桐心底很安心，不止是对自己能力的信任，也来源于林天翊毫无条件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