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篱还是靠在一旁的树边闭目养神,她现在着实累得慌,脸上被打的地方还火辣辣的疼。
不远处有水声传来,似乎还有隐隐的说话声,有些距离,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沈篱判断是几名男子。
她挪动脚步往那个方向去,每走几步都要停下来歇息。
走的近了,能听见那边有火光,她眯眼细瞧,似乎还有侍卫在看守。
沈篱还未走近,一旁一个侍卫有所感应,手握在剑柄处,如鹰般的眼往她这个方向看来,“什么人?”
沈篱看着那侍卫顿住。
“这大晚上的荒郊野岭还有人在?”一个男声响起,带着一丝讶异,却显然没有想看这边的意思。
“还不是闻到爷烤鱼的香味过来的。”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沈篱听到这声音,不知为何心砰砰跳了起来。
那个侍卫听见两人的对话,又见沈篱一副狼狈的样子,只以为是哪个疯婆子,不耐烦道,“赶紧走,刀剑无眼。”
沈篱张嘴道,“顾……顾天凌……”
但显然她没有力气说太大声,那个侍卫以为她是个疯子过来要吃的,走上前去推搡了她一把,“滚一边去!”
沈篱被他一推,重心不稳的跌倒在地上,但她还是爬起身来,看了眼那侍卫,继续往前走去。
那侍卫见她还要往前走,忍不住扯住她头发,将她往地上摔去,见那女人爬不起身来,那侍卫冷笑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赶紧滚远点!”
沈篱被他用力扔在地上,整张脸摔进泥地里,水润而带腥气的泥土让她一瞬间有种窒息的感觉,紧接着脸上也开始疼了起来,有凉凉的液体顺着她脸庞,她却没有什么力气起身了。
那侍卫见她没动静,扯着她头发将她拉扯起来,拖着她往外走去。
沈篱想动手摸向自己的手腕,但她浑身疼的她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跟这凹凸不平的地面摩擦,疼到后面反倒不太疼了。
她眼角扫过不远去那通红的火光,看着那里坐着的两个人。她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开始发黑,她觉得自己快死了,想不到她最后居然死在这个人手里。
若是顾天凌知道她这样死掉,会怎么样呢?
如果他能踏出来一步……
她被那侍卫拖的渐行渐远,原本在烤鱼的顾天凌突然心里滑过一丝异样,皱眉瞧了眼前方。
“怎么了?”一旁的少年问他。
顾天凌摇头。
沈篱被那侍卫拖了好一段距离,她喘了口气,从地上拾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用尽力气朝那人的手刺去。
侍卫没想到沈篱居然能反击,疼的松开手,沈篱一得自由,连滚带爬的往前爬去,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侍卫一怒,眼里杀机一显,拔出银剑朝沈篱刺去。
沈篱感受到身后杀意逼人,但她想跑这身体也反应不过来了,所以她终究还是难逃一死么?
疼痛感并没有传来,只听到一声闷哼声,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李玉卿,这就是你的好侍卫?居然动手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顾天凌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鄙夷。
“让小王爷见笑了。”另一道声音传来。
沈篱努力睁开眼,见停在她身前的那道身影,锦袍在月色下有些冷清,但依然流露贵气,她不知为何眼眶一红,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拉住了,就死死抓着不想放手。
顾天凌感受到身后的动静,转身看她。
沈篱吐了一口血,一眨不眨的盯着顾天凌。
只一眼,就让顾天凌瞳孔猛的一缩,原本轻挑的神色瞬间被震惊代替,难以置信的看着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子。
此时的沈篱半张脸都被血水覆盖,嘴唇也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但这又如何?顾天凌还是认得她。
他的心仿佛被人死死的揪成一团,俯下身看着沈篱,哑声开口,“小篱笆。”他说这话时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声音在打颤。
沈篱乌黑的眼睛盯着他。
顾天凌薄唇越抿越紧,他伸手将沈篱抱了起来,沈篱却疼的“嘶”了一声,与此同时,顾天凌身体微微一僵。
“小篱笆,你撑住。”他声音沙哑的厉害。
沈篱窝在他怀里,闻着那熟悉的幽香,渐渐昏睡过去。
那边被顾天凌打飞的侍卫慌张跑上前来磕头道,“公子恕罪,小王爷恕罪,属下再也不敢了!”
然而他这话一说完,突然有道东西朝他飞来,快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然后直直穿过他胸膛。
那侍卫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那个一脸冷意的少年,他静静的站着,薄唇抿成一条线,看向他的眼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晋小王爷!为什么要杀他?
他目光再往下,小王爷怀里抱着的,不就是刚刚被他折磨的疯女人?
“砰——”侍卫的身体直直栽了下去。
顾天凌抱着沈篱旁边拴着的马匹走去。
“小王爷,怎么了?”李玉卿一直站在旁边看,将刚刚顾天凌的神色都收入眼底。
他见过云淡风轻的顾天凌,见过纨绔不羁的顾天凌,也见过一脸冷漠的顾天凌,却从来没见过会出现慌张神色的顾天凌。
可顾天凌没理会他,飞身上马,扬鞭离去。
李玉卿被那马带起的尘土呛的咳了咳,旁边的侍卫走上前去,“公子。”
李玉卿咳了好一会儿,方虚弱道,“这就是你带来的人?若是刚刚小王爷再计较些,只怕你们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那侍卫赶紧跪在李玉卿身前。
“走吧,待在这儿也没意思,我倒挺好奇顾天凌抱着的是谁,莫不是他那个十分宠爱的侍女?”李玉卿道。
他硬是要跟顾天凌来到黎城玩,一待就待了这么久,这几天不需要喝药,所以他活的简直是乐不思蜀。不然回京,非得被爷爷逼着每天都喝药不可。
顾天凌抱着沈篱策马回府。
见她身上衣服脏兮兮的,撕下她的外衣扔在地上。刚将沈篱安置好,横烟便提溜一个老头进屋子里。
那老头显然有点睡眼惺忪,还穿着一身中衣,似乎是在睡梦中被横烟带过来的。
顾天凌对那老头道,“大夫,麻烦你看下这位姑娘。”
大夫原本对大晚上这样将他拖过来感到不满,但见眼前这两个男人的气势都不是他能惹的,便只能认真诊断病情了。
那大夫走近跟前,被沈篱脸上的伤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才替沈篱把脉,良久沉吟说,“这位姑娘气息平稳,昏迷多是外伤造成的,没有什么大碍,但似乎服用过多药物,如今看来对身体没什么影响,但久而久之一定会造成大病。”
顾天凌问,“是什么药?”
“她中了软骨散,还有一种叫归崖的药物,这种药物是慢性毒药,每天喝一点会使人慢慢产生睡眠的欲望,好在这位姑娘似乎停药有一段时间了,目前只要将软骨散的药性去掉就行了。”
顾天凌舒了口气,让横烟打发了大夫。
而他则坐在床边,见沈篱睡了一会,气色似乎好了些,然而她脸上那凝固的伤口,还有明显的巴掌印,却让他眸色冷了一分。
他起身去端了盆水过来,拿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沈篱的脸,擦干净沈篱的脸,可还是陆诗云的模样。
顾天凌从怀里掏出一个罐子,从里头倒了一点液体到手帕里,替沈篱擦拭起来,见她逐渐恢复原先的样子,才将手帕丢进铜盆里。
他抬起食指刮了刮沈篱的鼻梁。
见她没有要转醒的迹象,顾天凌叹道,“你这死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爷的话?”
又道,“早知道爷就不应该顺着你的意让你去观察什么陆家!前几天去护国公府的时候真应该直接把你扛回来!”顾天凌越说越来气,平息了下怒火,喊了声,“横烟!”
横烟很快就站在顾天凌身前,“去查查她今天在护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
“是!”横烟一瞬间消失了。
顾天凌看着沈篱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上了一层药,还是显得难看。
他叹了口气,这样的女子,他真想只将她揽在自己的天地下,然而,不能。
沈篱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天后她才从一片混沌中醒来。
睁开眼看着四周,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她似乎看到顾天凌的身影。
屋子的门被推了开来,沈篱眯眼打量门口那个逆着光的身影。
不一会儿顾天凌来到她跟前,打量了她一眼,轻声道,“醒了。”
沈篱见他面无表情的脸,皱皱眉。
顾天凌将药端过来,“把药喝了。”
沈篱皱皱眉,缩回被子里。
顾天凌见沈篱这副样子,气笑了,“不想喝药又喜欢受伤,小篱笆,爷该拿你怎么办好?”
“我又不是自己愿意受伤的。”沈篱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
“当初爷让你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
沈篱不语,睁着一双大眼望向顾天凌,却一句话都不讲。
当时顾天凌让横烟来找她让她跟他走,可惜被她拒绝了。
顾天凌看了她一眼,见她不愿意说,也不追究了,将药放在桌子上,走上前来,捻起她的一丝青丝把玩,“好好养伤,爷准备过一段时间就回京。”
沈篱知道顾天凌出来黎城一趟也不容易,当初皇帝好不容易让他留在京城了,如果不是太后见他找她心切,估计也不会让他来黎城。
“我会好好养伤的。”沈篱信誓旦旦的说。
顾天凌见她这样,抑郁的心情难得舒朗些,忽然想到什么,问,“谢昀辰为什么对你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