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青川河。
漫着青苔的河堤上，万小丰叼根草躺在上面，跷着的二郎腿晃啊晃，状甚得意，至于左右两边的钓竿，不管有没有鱼，他眯着的眼睛都没睁开的打算。
嗒嗒。
啄心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身边停下，眼皮这才撩开一线，慢慢地越睁越大：嗯，风景不错，福利上佳，这是……灰白色？
还没等他确定，尖细的鞋跟在瞳孔中迅速放大，大到差不多抵上整颗眼球才不再变大，冷冷地声音也随着灌进耳朵里，“如果觉得这双眼珠子碍事，可以直说。”
抬手摘去她的鞋子，在她脚心勾了一下，万小丰这才道，“这样踩下来就没事了。”
然后脚果然踩下来，在他鼻子上轻轻一碾，就缩了回去，只穿一只鞋子立着不舒服，就在他身边坐下，“他们都走了？”
“很明显，是的。”万小丰把鞋放她脚边，“需要帮忙吗？”
把另一只鞋子也脱下来，和这只并排放在一起，她舒展开腿脚，远远望着河面，“他们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老师要换了。”万小丰偏头看她，“你会去哪儿？”
收回目光，丁丁低头看他，问了会让人多想的问题，“你想我去哪儿？”
“当然是留下来。”万小丰的回答也不怎么高明。
看着他的眼睛，丁丁问，“理由？”
“不管我们关系如何，有你在身边，总是多一些安全感。”万小丰这个回答就更不讨喜了，所以丁丁又望向远处，“只为这个，就没必要了，第五师叔会将你保护的好好的。”
“不一样的，她要保护的有两个，而你，想要保护的应该就我一个。”万小丰突然自恋起来。
“少臭美，我对每个学生都一视同仁。”丁丁是不会承认这么无稽地说法的。
“所以呢，你走是不走？”对万小丰而言，只要离开了他，她去哪里都没有区别。
“我的工作岗位调整了，以后就只负责联络和管理后勤，其它的都由两个任课老师负责。”丁丁告诉他最终的去留。
“真好。”万小丰轻舒一口气，整个人都精神一些，“我想要个庆祝的抱抱，能给么。”
“不能。”丁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但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个任课老师的名字——左思燕。”
万小丰叹息，“听着像是好日子到头了。”
丁丁抿嘴笑了一下，“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个的。”
“如果我每倒一次霉，你都能像这样笑一下，我倒是不介意多倒几次霉。”万小丰嘴上抹了蜜，说的话也是蛮甜的。
“别尽拣好听的说，没用。”丁丁并不领情，俏脸一板，“论在这方面的造诣，你比木白差远了。”
“李木白？他很牛叉？最近总是不断听人提起啊。”万小丰坐起来，往她身边靠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他师姐，他有什么弱点，能不能透漏一下？”
“你所谓的弱点，他是没有的。可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自信。”丁丁似乎并不想出卖师弟，“他和胡一为他们是一类人，除了自己谁也不信，所以啊，你想捉他们的错处，很难。”
他们是不会给外人这个机会的。
“胡一为也算？我记得还抽过他嘴巴来着。”万小丰记差了，耳光根本不是他抽的。
“他这辈子都会记得那记耳光，他因此变得更强了。”丁丁这话没有吓唬他的意思，也不是在替谁吹牛，而是最真实的感受与评价。
“也没见他写封感谢信给我。”万小丰埋怨一声，偏头看她冰冰的小脸，“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信息，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也许并不是我想知道的。”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丁丁摆出一切随缘，并不强求的样子。
万小丰敲敲额头，“那我换个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在这个学校到底都能学到些什么？”
丁丁转过头来与他对视，“那你先告诉我，你这些天都学到了什么？”
“除了打架的技巧有所提升之外，看到学到的都是黑暗的东西，和我的初衷完全不符。”万小丰实在是不想将那些阴暗的东西一一列举出来，太糟心。
“那你的初衷是什么？”丁丁好奇地问。
“学技能，赚大钱。”万小丰来的时候，真是抱了这样的念头，也以为能够达成，学校嘛，不就是传道授业的地方？可来了之后才发现，道也许真的传了，技业……那就呵呵了。
“我们修道，有人为了力量，有人为了权力，还有一些人，为了更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只为了赚钱的，不能说没有，但绝对属于凤毛麟角的极少数。”丁丁看他一眼，“能不能告诉我，你赚钱之后想做什么？”
“买大房子，娶漂亮媳妇，生儿子，看孙子……有太多事情可以做了。”万小丰说起理想，那可是满眼冒金光。
“呵，你这理想还真是宏大的可以。”丁丁说了反话，其实是嫌弃他的志愿太简单，“要达成这个目的，你根本不用来‘民俗系’，随便跟你师父学点卜算之术，能驱动黄符也就差不多了。”
“可那老骗子生生把我骗来了这里，还说什么学不到东西，就不许我回去……坑徒啊。”万小丰恨老骗子恨得牙根痒痒。
“那就是你们师徒之间的事了，而我，该走了。”丁丁伸手去拿鞋子。
万小丰拉住了她，“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丁丁回过头来，“什么？”
“那个……”万小丰斟酌一下用词，“在米国蛇洞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很……怪的梦，你说那是真还是假？”
丁丁看着他，之后眼睛眨了眨，“你做的梦，我怎么知道真假？”
“那个……”万小丰想了想，才问，“你就没做什么梦吗？”
“没有，我从不做梦。”丁丁穿好鞋子，站了起来，低头看他一眼，“可是不管你的梦想是什么，躺在这里都是实现不了的，所以……你又在看什么！”
“白色的。”万小丰终于能确定了，刚刚只是忘了去掉裤袜所占的比例而已。
嘭！
骨碌碌～
将将要滚进河里的人痛心疾首——不就看透本相，至于踢人？我又不是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