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太小，人高马大，睡着很不舒服，这还不算，半夜里摔了下来，睡都没得睡了。
坐地上，万小丰揉揉眼睛，适应了周边暗黑的环境，才爬起来，悄悄出了后门。
蹑手蹑脚，蹑手蹑脚。
走到墙根下，翻上去，扒着墙头，轻轻落下。
小心翼翼，小心翼翼。
到了窗旁，侧着身子，往屋里瞄去。
小姑娘盘腿坐在床上，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背脊，想看春色，是没有的。
万小丰对发育不完全的身体也没什么兴趣，此刻吸引了他全部目光的，是小姑娘手里那只漆黑如墨的小碗。
捧在掌心，黑气缭绕，一圈一圈，从碗底涌出，高于碗口三寸处聚拢，越聚越多，渐渐成型，是一个女人的样子，身体发肤，眉眼口鼻，一样不缺。
很快的的，她有了表情，有了动作，叫嚷怒喊着，张牙舞爪，向闭着双目的小姑娘扑冲。
然而都是徒劳的，不管她冲的多急，用了多少力气，到了碗口那里，都会给黑气挡回来。
看似一吹就散的黑气，于她而言，就是最坚实的屏障壁垒，打不破翻不出，撕扯不动！
她愤怒！她咆哮！她咒骂！
身体扭曲，面目狰狞！
然而都是徒劳的，小姑娘闭着双目，看都不看她，更别说理会了。
万小丰倒是能看到，但却听不到她都说了什么骂了什么，也就无法知道其间都发生了什么，也就无法做出任何的判断、动作。
但不管他们是怎样的反应，她都没有停止挣扎，一次又一次的撞向黑气圈成的牢笼，仿佛有什么信念支撑着她，又好像有什么一定去做的事情，令她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不会停歇地冲撞过去！
弹回来！
再去！
弹回来！
再去！
这一刻，她像极了那个拿着长枪，去冲撞风车的傻子，只是没人笑得出来。
万小丰又想起了幻境中那只三尾灵狐，这时候和那时候的心情一样，说不出的难受憋闷，却又不知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丫的，她们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见鬼！
真像是见了鬼，那边又有了新的变化。由于她不停的冲撞，一些黑气从她身上逸散出来，和小碗四周那些黑气混在一起，一圈一圈，绕到顶部，聚拢，凝炼。
不久之后，白色的，像是水柱一样的存在成型，小姑娘耸耸小鼻子，“水柱”弯折，像长了眼睛一样，滚滚流向她的鼻孔，钻进去，不再出来。
很快地，水柱被她全部吸了进去，她指头一动，不知捏了怎样的法诀，缭绕的黑气下压，把里面那个女人，一点一点压向碗底。
女人挣扎、叫骂，不停抗击压下来的黑气，她很努力，很拼命，一点都不想回去，但终究挣不脱束缚，不可避免地给压在碗底，消失不见。
而小姑娘掐着碗，坐在那里，不再有多余的动作……保持那样的姿势，大概有三十多分钟的样子，她才轻吐一口气，脸上露出舒爽无比的表情。
这是吸了大麻？
万小丰看的直嘬牙花子，那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小姑娘脸上，真是太瘆人了。
唇角上扬，唇缝轻合，勾出偏邪的笑意，小姑娘又有了动作，指头灵活地勾捏掐转，变幻好看却复杂难懂的手势，最后食指一抹，从碗底划过。
黑气又冒了出来，重复先前的景象，又有人像成型，这次这个万小丰认识——阮副校长！
只是他的表现明显和先前那个女人不一样，一出来就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大概是求饶的话，也有可能是一些惨事，反正就是卖可怜，目的无非就是想出来。
但任凭他怎么苦苦哀求，小姑娘都恍若未闻，重复刚刚对那女人做的一切，从他身上提炼黑气，吸收，纳为己用，最后毫不留情地把他镇压回去。
因为对阮副校长观感不佳，这次万小丰倒没什么不良反应，看着小姑娘收了功，他打开窗户，直接翻了进去，稳稳落在床上……他肯定被发现了，逃跑没有意义。
小姑娘收起小碗，偏头看过来，“小哥哥，你终于来了，人家等你很久呢。”
“别说这些没用的。”万小丰半蹲在她身旁，“你到底什么人？刚刚又在做什么？”
小姑娘半侧着身子，抬手轻轻拨开肩头的发丝，小小的，光滑玉润的肩头露出来，“人家都这个样子了，说这些合适吗？”
前后都没料，卖的哪门子的风情！
万小丰翻个白眼，冒死伸手，快速地在她小胸脯上滑过，别说，手感还是很不错的，但嘴上说的却是，“拜托，一马平川的，除了聊这些，聊别的合适吗？”
“去死！”这次小姑娘真的有些笑不出来了，拽过枕头丢他身上，趁他格挡的工夫，摸过一件衣服套在身上，转过身来，“要不是我还念点旧情，就凭刚刚那一下，你死十次都不够！”
“旧情？”万小丰讶然，“你可别告诉我，你是那老骗子的老情人……嘶，这口味儿也太重了！”
“滚！谁和那老流氓有关系了！”小姑娘瞪圆了眼睛，显然十分不爽他的安排，“你这小子长没长眼睛，在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大爷了！”
“你现在不也是小女孩。”万小丰促狭一笑，“还是说，你一直在装嫩。”
“我还用装？本来就很嫩。”小姑娘捏捏自己的脸蛋，粉嫩粉嫩，真像是能掐出水来，就这点来说，她倒真不算吹牛，“不过有些关系倒是真该确立一下了，省的你老这么没大没小的，万一哪天我一个忍不住，收你进‘噬魂盏’，你可是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那黑碗叫‘噬魂盏’？做什么用的？”万小丰很想知道，跟锁妖尺相比，两者孰强孰弱。
小姑娘含笑看他，眼睛眨眨，“怎么，又对这个感兴趣了？”
万小丰挠挠头，“一步一步来，你还是先做下自我介绍，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听你一次。”小姑娘突然变得好说话了，挺挺胸脯，正式地介绍自己，“我姓第五，芳名不弱，以后你就叫我不弱姑姑好了。”
“第五？不弱？”万小丰小声念了两遍，觉得不论是名字还是姓氏，放在一个小姑娘身上，都那么不协调，也不知道她父母是不是亲生的，“为什么要叫‘不弱’？你父母怎么想的？”
“少胡思乱想。”第五不弱点他额头一下，“‘八伐有坎，弱水不弱’这才是我名字的由来，父母给的名字，已经许久没用了……下面该说什么了？”
许许多多问题想知道，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万小丰最先问出来的却是，“你的‘旧情’不是我家那个老骗子，那会是谁？”
答案也许并不难猜，但他就是不想去猜，一切要她说出来，再去确认过，才能相信。
“这个啊……”第五不弱故意拉个长音，将他的心吊起来，才轻轻一笑，“当然就是那个……”
“人跑哪儿去了！敢做坏事我揍死你！”
外面有暴躁地声音传来，万小丰一个激灵，麻溜地从窗户翻出去，快速向墙头那边冲去。
第五不弱往前挪一点，趴到窗台上，望着那急急翻墙的身影，薄薄的唇抿了抿，喃喃道，“年轻是真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