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在世上，很多时候都想问个为什么，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多的是没有逻辑不讲道理，是非对错不论，没有其它，只因做事看事的都是人啊！
人是世间最复杂的存在，道理因他们而生，又被他们所破，别说其它生物看不懂，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毕竟宽于利己严于律人惯了，很多东西就说不清楚了。
本来就说不清楚……
于是看着眼前的破庙，万小丰解不出水清浅的疑问，保持着少见的沉默。
许久许久之后，水清浅又问了一声，“你说她还会回来么？”
“她还回来做什么？”受到这样的伤害，万小丰不认为狐妖还有回来的可能，反正换了是他，想也别想，不把那些镇民折腾半死，就算他仁慈了，还回来？笑话！换了真正的菩萨，怕也要做金刚怒目。
“可我总觉得……”水清浅看一眼破庙，虽然东西被砸的砸，抢的抢，但有一个念头却挥之不去，也就说了出来，“……她还会回来的。”
“那我们就留下来等。”万小丰拉了她手，去到庙后面的小山坡上，往地上一坐，“这里视野更好，晚上还可以看星星。”
水清浅瞥他一眼，“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嗯，以前来过。”万小丰说完想了想，“其实应该说以‘后’来过。”
虽然整件事情的时间轴还不是那么清晰，可大概轮廓已经出来，他每次进来，事情应该都是往前推的，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要倒序，可基本的脉络还是清晰的——这是一个纠缠了不止一世的故事。
一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想起谢小梓，那个找了几世，最后却伤心而去的蝎子精。
从某些方面来说，活的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一切如旧，可要等的人已经变了，聚守还是离分，仿佛都不对，遗憾了岁月，伤透了心。
幻境不知时辰，好像过去没多久，又好像过去很久，又有镇民回来，这次还带了道士和尚，看样子是要捉妖除邪。
道士起了坛，和尚诵了经，那些人也就走了，欢欢喜喜的，像是放下了心中的担忧与包袱。
也是，做事的时候人多，乍一见妖怪，肯定是慌到不知所措，别人做什么也就跟着做什么，怕那个心情那个脑子多想，可一旦事情过去冷静下来，哪有不后脊梁骨发凉的？
打的那可是妖怪！
关键还跑走了！
这要回来报复，谁受得了？将心比心，她怎么可能不回来报复！
有些事情要杜绝，要扼杀在摇篮里，今天的行为也就顺利成章，至于能心安多久……就得看能平静多久了。
坐在山坡上，斗转星移，时光流转，寒暑也交替了数次，如果不是在幻境中，时令又变幻的很快，万小丰肯定撑不住……其实现在也是咬牙撑着。
终于，有一天，水清浅突然问他，“你怎么都不说走？”
万小丰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但随即道，“来时我说了算，走时你说了算，很难理解么？”
“可你问都没问啊。”很明显，水清浅并不满意。
万小丰挠挠头，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你不是要等人么？”
“她已经来过了啊。”水清浅这话出口，把万小丰惊到了，“什么时候？”
然而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这些日子，天天都有人来，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可除了做法事那天，其余的都是她啊。”
万小丰呆住，不停在脑子里翻找，这些天他看了无数人，一些面部细节还能还原，可无论看了多少遍，都没觉出哪里不对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偏过头来，水清浅很认真地问他，“你有没有过那种情况，就是天天想着一个人，无时不刻都在念着他盼着他，分分秒秒都计算的清清楚楚？”
你教我怎么回答？
面对这能坑死人的问题，万小丰真后悔问她，无论有没有，那都是不能说的啊。
“知道你就没有。”但沉默有沉默的解释，水清浅抱了膝，下巴搁上去，喃喃道，“我有过，所以能看的出来，她不管变了多少样子出来，心还是那颗心，要等的还是那个人……真希望她能早些等到，不要像我，等到了也没用。”
你是不知道，等到还不如等不到……
狐妖后来的下场，万小丰是不忍心告诉她的，女人心里的爱情就该是美的，不该去破坏……她们不需要真相，“怎么会没用？至少你想打人的时候，可以拉过来随便捶，不用担心负任何责任。”
“我又不野蛮。”水清浅嘟嘟嘴，“我们走吧……大概是看不到他们重逢的那一幕了。”
原来你等在这里是为了这个……
万小丰哪里还走的动，“没事，再多等等，反正剧情也没完，不是么？”
水清浅点点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往前一指，“她又来了。”
那边在庙前歇脚的是个老婆婆，佝偻着身子，白发苍苍，满脸橘皮似的皱纹，看上去有些吓人。风烛残年，一步一颤，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若说她是媚惑众生的狐妖，怕是难以令人相信，万小丰也认真看了她的眼睛，满目浑浊，毫无神采，想在里面找出什么来，是绝无可能，所以……水清浅是怎么看出她在等人的？
为了找寻答案，万小丰盯着她不放，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然而直到那老婆婆起身要走，他都没看出有哪里不对来……是不是水清浅太感性，所以看花了眼？
这个念头刚蹿进脑海中，万小丰就呆住了。
那边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不过是走出一段路的老婆婆回头望了一眼，只是这短暂的回眸，就泄露了太多信息。
不舍，失望，期待，坚定……
太多的情绪，在一瞬间释放，又在一瞬间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不曾有过，不曾消失。
这天这地，唯一记住的，就是某年某月某日，有个步履蹒跚地老婆婆，从破烂的小庙前走过……
“我们走吧。”
万小丰抓住了水清浅的手。
水清浅点点头。
“好。”
她真的很好，不用去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