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地狱中听到佛号,那便是心之所向,渡厄之所。
就在福星观的大火开始吞噬人命,难以遏制之时,戒空的身影出现在后殿的屋脊上,看着眼前的惨状,发了一声慈号。
“救人要紧,少念两句。”在他对面,乞丐也翻上墙头,坐上面从后腰解下酒葫芦,拔开塞子,“妈的,救这帮王八蛋,还真是有些心疼。”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仰脖灌下一大口,张嘴,喷出!
无数酒线带着醉人酒香,激射而出,打在一个个火人身上,也是奇怪,酒精本是助燃之物,可那些肆虐无阻的火焰被酒气一喷,竟迅速熄灭。
火熄了,人却不会立时就好,倒地上痛苦呻吟。
就在乞丐灌下第二口酒的时候,那边戒空也出手了,袈裟甩出,悬于空中,喝一声,“佛光普照!”
道道金光溢散下来,洒在痛苦叫着的人身上,不多时,他们的情况就好了许多,但也就不会死了而已,想要痊愈,还要些时日。
乞丐喷了三口酒,火人就一个都没有了,但他却不怎么高兴,抱着酒葫芦在墙头上连声叹气,“亏大了亏大了,这次真的亏大了。”
那边戒空也收了袈裟,往还在熊熊燃烧的祠堂一指,“先别忙着心疼,那里面还有一个。”
乞丐连连摇头,“我是真的亏不起了,你们佛门不是讲究大慈大悲、普渡众生么,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话是这样说。”戒空并没着急出手,“但力有不及,空怀慈悲也是无用。”
“你是非要拖我下水不可?”乞丐有些不大情愿。
戒空双手合十,“遇上了便是有缘。”
“滚蛋,那是你的缘,和我可没半点关系。”乞丐恶语相向。
戒空笑笑,“相识一场,又何必非要分个彼此?”
“你不是斩断红尘了?这时候又跟我谈故交?”乞丐不屑撇嘴。
“红尘断了,交情未断。”戒空强行解释一波,然后指指火焰越蹿越高的祠堂,“就算你不念和我的交情,里面可是你故人之子,你也忍心不救?”
“我管那小兔崽子死活。”说起这个,乞丐好像更加生气了。
戒空知道原因,不在这上面劝,而是道,“若任他烧死在这里,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乞丐沉默片刻,灌下一口酒,拿出了自己的讨饭碗,“动作快一点,老子心里别扭。”
说完,饭碗抛出去,径直飞到祠堂上空,滴溜溜旋转起来。
这边,乞丐大手一张,点指过去,“百家食,百家恩,十万善意镇邪魔!”
叮!
破碗发声清脆,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很快,起了风,成了卷,从滔天火焰中间旋入,火焰被压挤,只能往四边飘散,明显的减弱许多。
“阿弥陀佛。”戒空抛出紫金钵,“我佛慈悲,怜容万物,纳世间一切罪孽。”
紫金钵变大,鲸吸,火焰挣脱不开,翻卷着,涌了进去,这一下就像奔进了无底洞,多少都填不满,而且无一丝火焰能够出来。
不多时,空气中除了灼烫的气息,再不见一丝火光。
讨饭碗、紫金钵各回主人手中,乞丐捧着碗一脸肉痛,戒空拿着紫金钵晃了晃,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跳下去,瞬间到了祠堂门口。
经过烈焰焚烧,本来破旧的祠堂也露出本相,木制门窗自然尽化尘灰,但房体却无半点毁损,陈旧的墙皮焚尽,露出形状各异、却契合的严丝合缝的青石,由此构筑出来的图案,两人也都是认识的——六易伏魔阵!
这不是一般的阵势,没什么强大的攻击力、防御力,也不能制造幻境幻象,它被摆出来,目的只有一个——镇压!
无法炼化的大妖,难以绞杀的巨魔,在此阵下,都再难翻身。
事情说来简单,可两人的惊讶之情,却比见到任何阵法,来的都要强烈,不知道多少年来,已经没有需要这样的阵势,来镇压的巨魔大妖了,所以,想想刚刚的火势,两人一起冲了进去,生怕落后了半步。
进到祠堂里面,四下找过,却没找到任何想要的东西,这才蹲下身来,去检查早已昏死过去的胡一为。
同样一无所获。
乞丐暗感晦气,“还以为大便宜让这小子赚了去,谁能想到,要没他老子给的护心镜,这小子早化成灰了。呸,胡老黑还真疼儿子,连本命法器都给他拿着护身。”
“也许是他用不到了吧。”戒空抽回按在胡一为心口的手,“不管这里曾经镇压了什么妖物,现在都已不在了。”
“炼化了还是跑掉了?”乞丐扫量着四周问。
戒空斜他一眼,“凭刚刚的火势,还用多问?”
意思自然是跑掉了。
乞丐不理他的情绪,笑笑,“你有没有发现,这里还少了一件东西。”
“镇器!”戒空也反应过来,急急四下寻找。
所谓镇器,便是镇压阵势最核心所在,若无法力滔天的圣器做阵心,再好的阵势,也是镇压不住那些大妖巨魔的。
而这样的圣器,哪个修道之人听了能不心头火热,眼馋至极?
眼见和尚又动凡心,乞丐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感,“别找了,若是还在,我早就拿走了。”
“人都在这里吗?”戒空望向祠堂外面。
“应该都在,反正我没见谁离开过。”乞丐伸个懒腰,跨步到外面,“佛缘不到,你着急也没用。”
戒空跟着出去,屈指弹出一颗佛珠,佛珠绕着祠堂转了一圈,最后在左边院墙处掉落。
戒空冲过去,只看了一眼,便露出喜色,“还有人来过,从这边走了。”
嗖!
在他说话的时候,乞丐已经翻出墙去。
“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小心口出妄语,戒空紧着改正,然后大步一跨,追了出去。
悄悄摸摸悄悄摸摸。
万小丰翻进山脚一家农院里,不是想做贼,只是想来借点东西,绝不求值钱的物件,有身衣服就行,没有衣服,床单被罩,随便什么都行,因为……他又光洁溜溜了。
有锁妖尺罩着,他虽然被烧的挺惨,还从山坡上滚下来,但小命还在,也没什么可抱怨的……火是他放的,想抱怨也不好意思,自己怎么能为难自己。
只是人虽然没什么大事,衣服却一件不剩的烧成灰了,要不是天太黑,他都不好意思出来晃荡。这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没带手机出来,本意是不想被打扰,现在却成了最聪明的决定。不然手机要是给烧坏了,念念能挠死他……万幸万幸。
摸到院里,晾衣绳的确搭着几件衣服,但是……这家就没个男人吗?一个女人住山脚下,多危险啊!
很快地,他就把这份担心抹掉了,因为本来觉得是裙子的东西,拿在手里一看才知道是裤衩,随便一条裤腿都比他腰粗。拥有这种吨位的女人还需要担心男人吗?是男人该担心她们才对。
不过也好,这样的裤衩还能穿一穿,换了别的女装,他还真不一定能穿的下去。
刚把裤衩套身上,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壮硕的女人跨步出来,也不知是否错觉,大地都跟着颤了一下,然后发现院里有个男人,呆住了。
一个手扶门框,一个提着裤衩子,四目相对,空气凝固了那么两三秒后,终于确定了眼神。
万小丰转身,撒丫子就跑。
“哎,你别跑,我不叫!”女人急追,但速度差太远,不停的重复,“我不叫我不叫,你快回来!”
我想叫!
你再嚎两嗓子,狼都能招来,还不叫呢!
万小丰翻过墙头,一溜烟跑没了影儿,直到再也听不到那女人的喊声,才松口气,放慢脚步……应该追不上来了吧?
想想刚刚看到的庞大身躯,点点头,确认了这样的疑问,就一般认知而言,那样的身躯能吓退虎狼,但肯定追不上豹子,所以自己应该算是安……安全不了。
后面是没追兵了,但前面却跳出来两个,万小丰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抱抱拳,“敢问两位大侠,是劫财还是劫色?”
不怪他这样问,前面一个和尚一个乞丐,都是平时很难见到的造型,又都端着架势,让他产生错觉,以为回到了武侠世界。
“劫财怎样?劫色又如何?”乞丐含笑问。
扯扯裤衩子,万小丰实事求是地道,“劫财我没有,劫色的话就多走两步,那边有个倾国倾城的女子,需要两位大侠的安慰。”
他们一个要劫,一个想送,我这也算行善积德了吧?
“小子,少废话,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乞丐走前两步,让他看清自己的脸。
万小丰一下认了出来,顿时欣喜无比,“好人,你怎么又来了,我正好没钱花了,想打车回去都不行……你真是活菩萨大救星啊!”
说着,他就往上扑,却给乞丐一脚踢个跟头,“少装疯卖傻,上次抢我钱的事不提,这次又抢我前面偷走东西……那岂是你能拿的,快交出来!”
拿你东西?什么时候的事?
万小丰从地上爬起来,心里恼恨的不行,但脸上却是懵懵地表情,然后就开始脱裤衩子。很容易脱,脱下后丢过去,“想要就给你,至于打人吗?”
“你!”乞丐想要发火,却给和尚拦住,“他这样子,哪里像是藏了东西的。”
的确,人就光溜溜地站在那儿,想藏也找不到地方啊。
乞丐眉头皱起,“可是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
和尚没有回答,而是看看向万小丰,“请问施主,今晚是否去过福星观?”
“去了。”万小丰很光棍地点点头,“不然能给烧成这样?”
“那你可曾带走什么东西?”和尚又问。
万小丰拍拍肚皮,“你觉得我能带走什么?你要找的出来,全都给你。”
和尚乞丐都皱起眉头,他这样子的确不像藏了东西,人倒是修炼过,但也就刚入门,纳物于体还做不到……就是能做到,可作为镇器的法宝,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收纳入体的,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可是除了他之外,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总不能是法宝自己长腿跑了吧?
等等,若法宝已然通灵,不是没有可能!
两人想起什么,脸色大变,正欲离去,远处有强光打过来,射的他们睁不开眼睛……是谁这么缺德,开这么强的远光!
吱嘎!
车子极速驶近,急停!
车门打开,一条长腿伸出来。
嗒~
尖细的鞋跟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