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么。”
宋蘅语气恹恹的,显然是不信。
“小喜,搭把手,把你们小姐给送到亭子里。”
宋芍也不跟宋蘅置气了,强拉着她过去,“喏,给你鱼食,你先帮我喂鱼好了。”
宋蘅半推半就,不知道她和佟氏搞什么鬼。
伸手接过对方强塞进来的鱼食,便见宋芍背地里和祝嬷嬷偷偷得在打眼色。
她已经嗅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油漆味道了。
低头一瞧,对着湖面的栏杆上,果然油漆的颜色不一样!
这定是新刷上去的,她瞥了一眼,就发现了似是重新接上的痕迹。
宋蘅瞧见了也只当没瞧见,凑过去大叫道:“二姐,你瞧,好似有人落水了!”
宋芍吃了一吓,便连祝嬷嬷也以为是谁不小心中招儿了。
这宫中哪个不尊贵,便是伤着了哪个宫女、内侍,也不是她们担待的起的。
慌神之下,宋芍赶忙凑近前来,往水中望。
那水下,压根就无人。
宋蘅淡淡勾起唇角,脚尖一翘,轻轻拨了宋芍一下。
便瞧宋芍重心不稳,整个人都压在了断掉又重新漆上的栏杆上。
“啊——救命!”
宋芍不会凫水。
不过一个来回,宋芍大败。
宋蘅回眸,冷冷看了眼祝嬷嬷,轻轻一笑。
离得远了些,还能听到祝嬷嬷牙齿打颤的声音。
大约是没有想到,府里一向懦弱无名的庶出小姐,竟有如此胆色吧。
宋蘅脸上笑着,却开始大喊起来:“快来人啊,救命,宋府二小姐落水了!”
春寒料峭,湖面上还有坚冰未曾化开,宋芍在水里很快沉了下去,半点水花不见。
祝嬷嬷反应过来,正要趁着没人把宋蘅也推进去,可随着宋蘅大喊大叫,不只是远处游玩的夫人、小姐,怕是连宫中侍卫都惊动了。
她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动手,阴恻恻得看着宋蘅的后背手痒。
宋蘅做戏似得,拨了拨水,旁边来了一女子,轻手将她扶起来,低声道:“湖水冰凉,这时节最易染了风寒,姑娘还是小心些,别伤了自己。”
女子穿着宫中服侍,好似哪个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这么多宫人、侍卫,定会把府上的姑娘捞起来的。”
宋蘅讶异得看着她。
她记忆里,并无此人。
“不知您是……”
女子一笑,退后几步,隐在人群中。
宋蘅觉得她气质与寻常宫人全不相似,虽是低着头,一副恭谨模样,却脊背直挺挺的,好似练家子。
她自己就习武,对于武人的气息分外敏感,心中还在讶异,莫非是宫中暗卫吗?
可楚元韶那些暗卫中,没听说过有女子服役。
如今只是园子里有小姐落水,也实在不像是他的暗卫会出面多话样子。
当真古怪。
宋蘅想了想,打算避开水边,远处去观察一番。
她不信任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这陌生女子。
哪知,她刚一动,一个没留神,竟被偷摸凑过来的祝嬷嬷撞得一个踉跄。
“噗通——”
宋蘅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祝嬷嬷撞进了水里。
偏祝嬷嬷还在岸上假惺惺叫唤道:“哎哟三小姐,您怎么这样不小心,刚刚就碰了二小姐,害得她落水了,如今把自己也折了进去。”
她喊着话,面上做焦急状,实则心里早乐开了花儿。
宋蘅凫着水,冰冷的湖水,令她头脑愈发清凉透顶,她大吼一声,道:“好你个婆子,无端陷害我们姐妹,竟是要谋害我们姐妹性命!”
好意提醒宋蘅的女子,见自己刚刚离开,宋府三小姐就遭了旁人暗算,也实在吃了一惊。
厉眸扫过那推了宋家三小姐落水的婆子,指尖用力,推射出一枚铜钱。
便听“噗通”一声,这作孽的老婆子,倒栽葱似得跌入水中。
女子大呼一声:“报应!”
瞧着宋蘅已经奋力向着岸边游来,女子伸出手,将宋蘅捞了起来,防着她衣衫单薄,还好心得借来了一件披风,将她紧紧裹在里头。
“姑娘这边请,且去换上一身干衣服吧。”
宋蘅冻得牙齿打颤,回身望了一眼,心中冷哼。
宋芍也叫人捞了起来,只是她入水时间比较久,且不熟悉水性,是叫侍卫打横抱上来的。
呵,一箭双雕。
她和宋芍不论有没有入宫的心思,此番也不可能选为秀女了。
她冷冷看了眼晕死过去的祝嬷嬷,随着女子离开此地。
女子名唤素锦,自称尚衣局的宫女。
宋蘅自然是不信。
素锦将她安置在附近一处无人的厢房,很快找来了干燥的衣裳,并让人安排她热水沐浴驱寒。
一个尚衣局的宫人,岂会有如此大的能量,和爱心,来救助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重新梳洗过后,宋蘅盘着半湿的长发,也不急着去椒房宫,而是一边喝着姜茶,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和素锦闲聊。
“哪一年入得宫?”
“景泰十三年。”
“哪位嬷嬷领你入宫的,又是在哪位嬷嬷手下当值?”
“黄嬷嬷领我入宫,静和姑姑手下当值。”
宋蘅勾唇。
素锦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应该应付过去了吧?
她正如此想着,岂料宋蘅已然问道:“都督的伤,愈合不曾?”
“已好了……”
刚张口,便惊了。
素锦瞠目结舌:“你,你怎么知道?”
宋蘅没有直言,只是道:“我很少出门,最近认识的很厉害的人里,也就你们都督了。”
实际上,宋蘅是凭着她曾经当过这宫中皇后的直觉,诈出来的。
景泰十三年,宫中内乱,莫说宫里有没有一个静和嬷嬷,只说十余年前的事,这妮子还记得这样清楚,便已经很奇怪了。
更别提,她回话回的如此顺溜。
显然,这答案已经在心中背诵过许多遍了。
也只有探子,才会如此。
试问,谁家的探子会救一个无关紧要的庶出小姐,还特特跑来提醒她湖水冰冷呢?
宋蘅一猜,便猜到了司北宸。
一次救命之恩,换一个善意的提醒,足够了。
她点点头,起来盘发。
也该去椒房宫看一眼了,不然,岂不是任凭祝嬷嬷、宋芍往她身上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