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逝,只当珍惜眼前活着的人,乌央陛下自然要把满腔的父爱倾注在凤璇帝姬身上,给她最好的,保护她,不要像她母亲那样,流落异国,虽死不能回乡。
满堂合乐之际,太监入内禀报,说是南宫瑞雪归来。
顿时,声乐都轻了,舞姬的动作也慢了,大臣们都支棱起了耳朵细细去听。
南宫帝姬,不是远在大幽吗?
一直以为她失踪的在场诸人,皆都失去了平静,看向凤璇帝姬。
原本,乌央只有一位帝姬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
而今那一位备受宠爱的回来了,这一位端坐在此,又成了陛下的掌中明珠……
有的闹了。
便是凤璇帝姬也傻了——怎么,司北宸和宋蘅居然没把她杀了?
那俩人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
乌央这位陛下慈和一笑,道:“正好,瑞雪回来了,也好见见你这个姐姐!”
顿了顿,又道:“你们在大幽,该是见过了,怎这一次,你用的她的人回朝,她却到现在才回来,你们两姐妹可是有什么花头?”
凤璇帝姬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宋蘅这一手,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原先想和父皇交代一番,并说一说南宫瑞雪的坏话,打下一些基础的,哪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南宫瑞雪竟与宋蘅奇迹般得赶来了——要说她们不是故意在她的册封大典上闹事,她自己都不信。
而宋蘅来了,就意味着……
凤璇帝姬紧盯着太监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司北宸是不是也一起跟着来了!
南宫瑞雪一入宫,便察觉到四面八方,诡异的视线。
她迎了上去,那里的不屑、鄙夷,还有幸灾乐祸,令她心里实在不痛快。
好在宋蘅强拉着她,她才没依着从前的脾气上去闹一场。
“儿臣拜见父皇!”南宫瑞雪一脸儒慕之色,噙着泪,遥遥看向乌央陛下。
乌央陛下也是心酸,招招手,让她近前来:“瘦了,也晒黑了。”
南宫瑞雪絮叨几句家常,又指着宋蘅道,“父皇,儿臣给您带回一个人来,乃是儿臣从大幽请来的贵客!”
“哦,贵客从何处来?”乌央陛下年近古稀,人倒是越来越慈和,不像年轻的时候,手腕犀利。
人老了,却也温和了下来。
瑞雪是他的女儿,从小宠的无法无天,只因这乌央只她一个帝姬,宠坏了便宠坏了,不管将来嫁去哪一家,任他是豪门公子,还是世家子弟,都不敢忤逆了她去。
是以,野蛮便野蛮,任性便任性,乌央这位陛下觉得,这样的性子倒也直爽泼辣。
正因为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这位陛下才会好奇宋蘅的身份。
能叫自己女儿如此客气之人,定不简单。
宋蘅上前道:“民妇宋蘅,拜见陛下。”
这个名字,倒是耳熟的很,哪里听过呢?
不光是乌央皇帝,便是周遭其他人,也在细细思量。
皇帝身边的内侍最是机灵,立时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
乌央陛下笑了起来:“原来是宋致远家的女儿?听闻,你嫁了大幽的西厂都督,新册封的安亲王?”
道路堵塞,又逢灾情,许多消息都难以传到城中来。
更别提高高在上的皇帝了。
南宫瑞雪忙把宋蘅如今的状况说了一番,点明她如今出逃到乌央,却叫她奉为座上宾,确实是有真本事在的。
乌央的皇帝点点头,眼神里也多了一抹敬重。
虽则边境将领来报,说了许多瑞雪的坏话,此行出师不利,叫大幽抓了不少错处。
可能把大幽的能臣引来乌央,也是瑞雪的本事,乌央陛下很是高兴。
“民妇乃是被大幽新皇通缉,幸遇瑞雪帝姬,才逃亡乌央的。”
宋蘅解释一通,老皇帝未见到司北宸,却已满是算计。
这一对夫妻可不简单。
只是……
“来者是客,只是如今乌央与大幽大战才歇,若你是大幽通缉的要犯,乌央虽不能说把你缉拿送回大幽去,但为两国邦交,也不能留你在乌央啊。”
不同于南宫瑞雪,老皇帝当先想的是这宋蘅会不会是大幽的探子。
各国安插眼线之事,屡见不鲜,屡禁不止,老皇帝不得不忧虑。
南宫瑞雪害怕了,忙站出来,要为宋蘅说几句话:“父皇,她……”
宋蘅走不走的,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体内的毒啊。
宋蘅却拉住了南宫瑞雪,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突然出现在乌央,换了任何一个人都要猜忌一番,而今,也不过是老皇帝在试探罢了。
怕是以后这种试探都少不了。
“今日乃朕之长女凤璇帝姬归朝的大喜之日,你既然与瑞雪和凤璇都算旧相识了,就留下来参加完宴席再离去吧。”
便是连她何时走,都定了下来。
南宫瑞雪焦急,宋蘅却不然,她今日入宫,可不是为了赴宴的。
只瞧她朝凤璇帝姬拱拱手,算是行礼问安了,转而对老皇帝道:“不知陛下为何说是喜日子?乌央百姓连连遭灾,各地受疫严重,死空了不少城池,何喜之有?”
立即有大臣驳斥道:“妖言惑众!我朝皇帝早已开仓赈粮,拨下赈灾银两无数,轮不到你个大幽叛逃的女子在此胡言乱语。”
老皇帝看大臣们叫骂一阵,才笑呵呵出来拦道:“诶,宋氏……司北夫人大约才从大幽来到乌央,不知道这点灾情实在不算什么,乌央地大物博,国库充盈,不过一场内涝,已经平息了。”
瞧他们一副宋蘅大惊小怪的样子,凤璇帝姬当先松了口气。
而南宫瑞雪轻轻眯起了眼睛,看向朝中诸位大臣。
城外乱民无数,每日死去的尸首随意丢弃乱葬岗,不出一月,怕是瘟疫便会横行京都,那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晚了。
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南宫瑞雪也不允许他们这样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蒙蔽了父皇。
宋蘅已然说道:“陛下想必还不知道外头死了多少老百姓了吧?京城城门口已经戒严,随意乱入者死。每日里光城门守备打杀的灾民就差不多有十余人,至于外面那些乌泱泱全往京都来的灾民,这一路,又会死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