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北宸阴冷的声音飘来,很不真实,“陵川王出京数年不归,身边这丫鬟想是随身照应,可见是个体贴的,这次回京,可要上玉碟?”
但凡皇室宗亲婚丧嫁娶,都要排上玉碟,王府妾侍、庶出子嗣也以名字登上玉碟为荣。
谁知那丫鬟并不曾抬头,只是恭谨行礼,道一句“谢过安亲王好意”,便没了下文。
陵川王爱惜得看着她,无奈道:“七涵什么都好,就是不恋权势,同我一般。我们在外自由自在惯了,受不得京中拘束,名分于她也是拖累。”
宋蘅更对陵川王另眼相看了,真是个坦荡的好男子,只是这个名叫七涵的丫鬟,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她朝七涵看去,只见她事事为陵川王安排妥帖,再细心不过。
容貌也是上乘,陵川王如今也不娶妃,常年在外,七涵定是他身边第一人了。
宋蘅对人家的丫鬟没兴趣,但这不等于司北宸没兴趣。
今日的西厂都督,话格外的多。
宋蘅听着他与陵川王话起家常,神色愈发古怪了。
“七涵姑娘不知家在何方,随侍陵川王,天南hai北都走过,想来家中也会忧心的吧?”
陵川王目光愈发怜惜同情起来,“不瞒安亲王,七涵她父母早已亡故,孑然一身。说来,我与七涵相遇,也是因她父亲在乡间急病故去,她卖身葬父,才有了以后渊源。”
“既然有缘分,更该成家才是,七涵到底是个姑娘家,一心一意待陵川王,陵川王也该怜惜才是。”
宋蘅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给人保媒拉纤的会是司北宸这个死变态……
陵川王目露忧苦,摇摇头:“再说吧。”
司北宸了然:“怕是想着苏家姑娘?伊人已去,王爷竟还未走出来。”
这话竟是无限感慨。连宋蘅也想起那个琴音超绝,宛若仙子般的才女来,当真是可惜了。
一时间,众人感慨良多。那七涵却不动神色,一脉自然。
宋蘅浅浅蹙起眉头,只觉得这位姑娘处处透着古怪。
耐心细致对一异性多年,该是有些感情的,可七涵全然不像,提起陵川王心中神女,更无一丝芥蒂。
可若说她对陵川王无关情爱,留在他身边虚耗光阴,又是图的什么?
带着这份狐疑,在陵川王转身离去之际,宋蘅请他留步。
念着薛御史那日的提议,宋蘅觉得,该是时机与陵川王单独交谈一番了。
司北宸云淡风轻,下颚点了点一侧回廊,宋蘅便与陵川王走至那处,攀谈起来。
“王爷这位添香红袖待您可真是不简单呢。”宋蘅意外得看了眼紧跟而来的七涵,诧异道。
“王爷肯说这样的话,我已感激不尽。而今确实是有件为难之事,想请王爷相助——王爷对太后,有几分了解?”
宋蘅干脆得,直白问出口。
她嫁入皇室,为皇后,却对太后一无所知,一来是因她常年不在宫中,二来,也实在是太后低调神秘,无人探听。
陵川王见她一开口便问的是太后,十分诧异。
太后娘娘早已不问政事,拘着凤璇帝姬在皇家寺院清修,他实在不知,宋蘅因何会问上她。
瞧出陵川王疑惑,宋蘅索性言道:“知己知彼,我们总要自保。”
但对于那位名义上的母后,陵川王其实并不亲近,也没什么太多的印象。
唯一印象比较深的,却是在小时候。
他斟酌一番,犹豫着告诉了宋蘅,“母后那时候很奇怪,突然莫名其妙就心情不大好,一个人在坤宁宫中独舞,还哭喊姐姐……本王曾因迷路,进了坤宁宫,恰遇着了那么一次。可事后问起母后,母后却总说是本王看错。”
“太后……有嫡亲的姐姐吗?”
宋蘅诧异。
陵川王也是摇头:“不曾听说过。”
太后实则是前头国公爷家的养女,都说是老国公爷的私生女,不被正室承认。
按理说,太后对养父家的姐妹们没什么感情才对,可被她伤心提及的姐姐,又会是谁呢?
见宋蘅疑惑,陵川王又道:“那舞,从前本王不知,后头在外游历,方知那是乌央皇族的舞蹈。”“什么……怎会如此?”
“也许是边城住过,也许老国公早些年有些特殊的经历?”陵川王忖度道。
如今大幽与乌央连年开战,纵没大仗可打,也是摩擦不断,势同水火。
陵川王说了几句后,总觉得不妥帖,便告辞离去了。
待送了陵川王离去,素锦方进屋,咂舌道:“娘娘,那位真是乌央人?”
虽为西厂的人,大幽的秘辛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隐秘之处,但也只是知道近些年的事,那些老黄历,没事谁会乱翻呢。
所以,即便是素锦,也是不可多知。
宋蘅点头道:“以前听说过一些,不过……”她记得,初初嫁给楚元韶的时候,她并没有多侍奉太后,毕竟许多事自有宫人去做。
但身为皇后,又为儿媳,肯定事情不做也要知道如何做。
是以,她清楚的知道,太后娘娘的衣食住行,全无乌央习气,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没有怀疑的地方。
她多少听父亲提起后这位太后娘娘的轶事,身为施家人,对于乌央的事还是极为敏感的,听闻当初父亲曾以护国大将军的名义,要求先帝不要立太后为正宫,否则怕大幽出了内鬼。
施家与太后的梁子便是这样结下的,可后来不知太后怎么想的,居然愿意为了楚元韶,求娶她为当朝皇后。
至于这位太后如何来的大幽,到大幽后怎么遇着的陛下,宋蘅便不得而知了。
司北宸倒是听闻了宋蘅这边的疑惑,趁着下朝之后的闲散时间,到了正院这边。
“你让吕石去查太后的事了?”
宋蘅点点头,“可是有什么不妥?”
司北宸犹豫道:“寿安宫那边,复杂的很,莫要引火烧身。”
“怎么?”
“便是西厂,也少有注意一位太后的时候,只是……太后虽在大觉寺静修,却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可见野心犹在。”
宋蘅舒出口气,却没有叫吕石不查了的打算,而是对司北宸道:“陵川王与我说了一些事,我有些疑惑罢了,放心吧,不会叫寿安宫那边起了疑心的。”